85度c小說網

在門口,蘇望把派遣單遞給了田勁松:“勁松哥,麻煩你了。”

“小事,你的戶口是入單位集體戶口呢還是單獨立戶?”田勁松一邊收着東西一邊問道,辦戶口自然要他這個副所長出馬,雖然供銷社這邊歸和平路派出所管,但是對於田勁松來說就是跑一趟的事情。

“單獨立戶吧,免得到時有什麼事還要再跑一趟。”

“行!”田勁松一邊發動摩托車一邊答道,已經坐到邊斗的曾宜國想對蘇望說幾句,但是嘴巴張了張卻是沒有做聲,只是在車子要走時揮揮手道:“蘇望,用點心。”

看着邊三輪消失在前方,蘇望回過頭又慢慢走進供銷社大樓。從保衛科旁邊的樓梯走下去,是第一層樓,那裡是供銷社下屬單位的辦公室,再從那裡走出去,就是一個很大的院子。在供銷社大樓左邊是生資公司倉庫,右邊是錦江河,對面是宿舍區。從供銷社大樓繞過去則是果品公司的倉庫和部分辦公室,從宿舍區繞過去,通過一個小門,是單獨一個大院子,屬於棉麻公司、日雜公司的倉庫和辦公區。這三家公司都是屬於地區供銷社下屬單位,至於煙花爆竹公司則在較遠的地方,而其它什麼電器公司,新經濟合作公司等小單位,則在供銷社大門旁的臨街門面里一字排開,也就是生資公司倉庫的樓上。

蘇望一邊參觀着這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一邊在心裡暗自斟酌着。上一世,自己不願意離開郎州市,拒絕了供銷社將自己下派鍛煉的機會,死活要留下,結果被塞進電器公司當了一名倉管員。

電器公司只是火了兩年,隨着改革深入,經濟搞活,越來越多的私營、國營電器公司和商店出現,生意一落千丈,最後到了發不出工資的地步。而自己在分配時鬧彆扭,給供銷社領導造成了不好印象,便任由自己在電器公司自生自滅。到了97年,電器公司搞起下崗分流,自己被“自願”停薪留職,自謀出路。而家裡由於自己上大專耗盡了積蓄,經濟狀況一日差過一日。在這種窘境下,更談不上去追求已經像一隻天鵝開始翩翩起舞的龍秀珠。

某個夜裡,當自己看到從高一就開始暗戀的龍秀珠在郎州市委大院門前一個角落,墊着腳與一位帥氣的男子相擁熱吻時,便已經知道,自己這一段人生完全失敗了。於是便南下開始新的生活,直到重生。

而在離開時自己才知道,原來被下派是有大好處的。只有被下派鍛煉,供銷社才會將其轉為正式的幹部。雖然93年大中專院校應屆畢業生都是以“幹部”身份分配的,但是只有被正式轉正的畢業生才會被供銷社納入國家編製,其餘都隨着不斷的改革不了了之了。而這個“幹部”身份到了1997年是如此的難得可貴,整個郎州地區供銷社,有編製的幹部不過一百餘人,職工卻有一千七百多人。而這些有編製的幹部都分別擔任着縣、地區各級領導職位,2000年前都是可以向政府機關單位“調任”的。就算2000年郎州市開始施行公務員改革,這一百多位供銷社系統“幹部”也擁有特殊地位,因為他們還都需要經過組織任命的。

重生後,自己不能再丟失這麼一次絕佳的機會,在學校里,自己已經爭取入黨了,如果再把握好這次機會,那麼自己的人生應該能改寫,至少有了可以好好奮鬥一把的機會。要知道,到了2000年後,郎州市公務員是多麼地難考,政府機關單位是如何地難進,就算是自己的表哥表姐已經擁有了一定的實權,可就是因為少了那麼一個基礎,只能望門興嘆,在南方繼續漂泊。

蘇望默默在心中盤算着,心裡的底氣也越來越足。重生後,自己已經積累了不少的基礎,拼上這一把了,為了精彩的人生,也為了**。

十二點,蘇望到附近吃了一頓金沙江羊肉粉,在周圍溜了一圈,然後慢慢地跺回到供銷社大樓。由於是午休時間,這座大樓顯得更加安靜。而在這片寂靜中,從一處掛着“辦公室”的房間傳出陣陣刻意壓低的喧鬧聲。

蘇望順步走了過去,房間圍了五、六個人,夏科長就在其中,他和其他兩個人圍在一張桌子邊打着荊南省流行的跑鬍子,桌子上還散着一堆堆人民幣,看來他們是打葷的。跑鬍子是一種只有大小寫一到十的紙牌,一共80張牌,小寫“一”到“十”各4張共40張,大寫“壹”到“拾”各4張共40張。其中大小寫的2、7、10為紅色,其他的全部為黑色。

夏科長好像手氣不是很好,一邊甩牌一邊狠狠地說上幾句,旁邊圍着幾位愛好者,其中一個年輕人很顯眼。他看上去只有二十來歲,臉上帶着笑意,站在夏科長的旁邊,時不時發出誇張的讚歎,不過卻得到了手氣不順的夏科長几個白眼,於是便顯得更加拘束。

這人有點熟悉,不是說剛才蘇望在供銷社大樓見過他,而是似乎在上一世有印象。嗯,應該是胡海軍,昭州大學應用數學系高材生。上一世自己死活要待在郎州市,甚至讓大表哥曾宜國出面找社領導說情。最後自己得願以償,卻將同樣要求留市裡的此人擠去了基層鍛煉。誰知道福兮禍兮,1997年,自己一事無成百不堪,胡海軍卻是成了正式在編的幹部,聽說1999年不知走通了誰的門路,調進郎州市商業局,成為端上鐵飯碗的公務員。

蘇望默默地站在一邊不出聲,夏科長抬起頭,看見了他,只是微微點了點頭,然後繼續埋頭苦幹。

到了一點半過幾分,突然有人跑來找夏科長,好像有什麼要緊事。夏科長坐在位子上扭捏着不想動,他中午輸了五十多元,還想着翻本。於是眼睛瞄了一圈,希望找個人暫時頂替一下,他好趕緊去辦了事回來再繼續。

可是圍觀的愛好者都裝模作樣地沒有接腔,就算剛才一直捧哏的胡海軍也微微往旁邊走了半步。大家都知道,打牌有時候需要手氣的,夏科長今天中午手氣一直不好,說明他坐的方位不好,要是接替他輸了牌,這錢算誰的?

蘇望走了過去,說道:“夏科長,我來替你頂兩把。”

“好的,小蘇,你先頂住。”夏科長把五元、十元的“大鈔”拿走,留下一元、兩元,總計不到十元的零錢往蘇望手裡一塞,連忙跟着不斷催促的來人離開了辦公室。這貨不是一般的小氣啊。蘇望腹誹道。

這個位置的確不好,蘇望打了幾把,輸了近三十元。幸好在單位,又是大白天的,大家不敢過於放肆,打得都是一元兩元的小牌。蘇望打起精神,全心全意地應戰了幾把,但是回天無力。旁邊的胡海軍不再捧哏,而是露出不屑的笑意,彷彿在說,看你怎麼給夏科長報賬吧。

蘇望毫不在意,從自己口袋裡掏出錢來,繼續戰鬥,上午幫蘇望辦手續的老王不由問道:“怎麼樣?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