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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蘇望上任之後的第二個麻水鎮趕場日,即其上任的第五天上午九點多,蔣金泉才從縣城看病回來,不過看上去這次看病和治療似乎沒有什麼效果,他的臉還是和以前一樣那麼黑。

“蔣主任,你看病這段時間,同事們都恪守職責,沒有出什麼問題。”蘇望給蔣金泉泡上一杯子茶,並彙報道。

蔣金泉不可置否地點點頭,這麻水鎮供銷社平日里也沒有什麼事,以前他經常回縣城看病,一看也是好幾天,也沒見出什麼事,但是蘇望這番彙報還算是尊重領導。

“對了,小蘇啊,這個月二十號縣裡要開棉花收購工作會議,由縣政府主持召開,縣農經辦、縣農業局、縣農行、各鄉鎮農業負責人、縣社、縣棉麻公司、各鄉鎮供銷社、信用社負責人都要去參加。估計那幾天我還得去醫院看看,我看你代表我們麻水鎮供銷社去吧。”

“蔣主任,棉花收購是我們供銷系統每年的大事,也是我們義陵縣農業工作的重中之重,我剛參加工作,情況都不熟悉,派我去參加這個會議,怕不合適。”蘇望看了一眼正在喝茶的蔣金泉,繼續道,“再說了,這麼重要的會議,派我這個新丁去參加,要是讓領導看到了,是不是說我們麻水鎮供銷社不重視這項工作?所以還是蔣主任你親自代表麻水鎮供銷社去參加比較合適。”

蔣金泉放下茶杯,上下打量了蘇望一番,最後嘆了口氣道:“要是我年輕時有你這份穩勁,就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了。唉,什麼都不說了,我老了,退休報告都已經打了上去,就等着縣社批下了。我在這個位子呆不了多久,小蘇,你放心,我不會妨礙你進步的。有什麼想法你儘管和我商量,年輕人總要博一把,要不然怎麼往上爬。誰不想往上走啊。”

蘇望心裡不由一陣嘀咕,蔣金泉一回來就這麼一段沒頭沒腦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到醫院裡跑了一趟,已經看破紅塵,大徹大悟了,應該不可能啊。他這種活了五十多年的老社會,真要醒悟早就醒悟了,也不會等到今天。哦,記起來了,蔣金泉剛才回來時沒有直接奔辦公室,而是去了一趟旁邊的倉庫,半個小時後才過來的,當時自己還以為是其他人找老余有事呢。

看來在上班第一天,這位蔣主任就把自己撂下是有目的的,為的就是想試試自己的心性。按照他的想法,一個副主任剛上任,加上正主任又不在,肯定是迫不及待地樹威信、拉幫派,以求早日坐上正位。可是自己這幾天卻啥都不做,安安穩穩地上下班,除了辦公室多了一個自己,整個麻水鎮供銷社什麼都沒變。

而且剛才他推薦自己去參加棉花收購工作會議也未嘗不是一種試探,換做一般人,估計巴不得去參加這種會議,一來可以代表單位出現在公眾和領導面前,以顯示自己在單位的地位,二來參加這種會議可以認識不少領導,至少可以選幾個領導在他們心裡多少留點印象不是。可是自己卻一口推拒了,一點猶豫都不帶。

想到這裡,蘇望微笑着說道:“蔣主任,我也是麻水鎮供銷社一員,當然也是在你的領導下工作。如果我對工作有了什麼新思路,我一定會找你彙報。畢竟你是老同志,很多方面會比我這個愣頭青想得周全。”

“愣頭青?你算哪門子愣頭青?”

閑話了幾句,蘇望看到蔣金泉似乎有心事,便借口去商店那邊幫忙離開了辦公室。

一天蘇望都在外面逛着,有心想回三樓房間看會書,但是樓下趕場的人太吵了,頭頂上又在放肉搏片,環境太差了,實在無聊便花錢買了一張電影票,到電影院把那部《夜光杯》給看了。

到了下午四點多鐘,蘇望回到辦公室,看到蔣金泉正在鎖門。一般情況下他晚上都要回城,畢竟老婆孩子都在那頭,糧站的宿舍只是他值班或有事時臨時住的。

“小蘇,有事嗎?”

“沒事,這個點回肖大叔家還早了點,我想在辦公室看會書。”

“嗯,那好,年輕人愛學習是好事,這樣才能沉下心來。我先走了,待會你鎖門吧。”

蘇望在辦公室待到將近六點,這才慢慢踱回到肖萬山家。

今天肖萬山家非常熱鬧,有三個老漢坐在桌子旁一邊和肖萬山閑聊,一邊在等開飯。

“小蘇過來了,這三位都是我的老夥計,這是東山村的村支書陳長水,這是二頭村的村支書王下田,這是莫家沖的村長莫會仁。這位是咱們鎮供銷社的蘇副主任。”

“原來是三位支書村長啊,你們叫我小蘇好了。”蘇望一邊遞煙打招呼,一邊坐了下來。剛才還不見人影的肖家勇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擠在蘇望身邊坐下,笑嘻嘻地從蘇望放在桌子上的煙盒彈出一根煙來,自己給自己點上。

自從上次蘇望給他出了個好主意,肖家勇今天就派上用場了,喇叭里的槍戰武打聲放得震天響,不比其餘兩家競爭對手的聲勢差,一下子招攬了不少新觀眾。以前肖家勇的錄像廳只能靠熟人或者看過的人口口相傳,一般人很少注意到這裡有錄像看,而只要看過的人估計下回還會惦記着來。蘇望教的這一招,讓他的營業額一下子翻了一倍,所以肖家勇對蘇望好感指數迅速上升。

俗話說,男人有三鐵,一起同過窗,一起扛過槍,一起嫖過娼。蘇望和肖家勇雖然沒有一起嫖過娼,但好歹一起看過帶色的片子,也一起策划過於此有關的生意,估計肖家勇已經把自己與蘇望的關係往鐵字上靠了靠。

終於開飯了,肖萬山給幾個男的都滿上一杯米酒,而鄭大娘笑呵呵地招呼客人一起動筷子。楊杏花依然默不作聲地坐在肖家勇的身邊,慢慢吃着自己碗里的飯,只是偶爾才伸出筷子夾上一點菜。

這幾日,蘇望感覺楊杏花好像有意無意在避開自己,就算自己主動和她打招呼,她也顯得有點慌張,好像兩人之間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蘇望就有點納悶了,自己又沒什麼着她,不就那天受“不健康錄像”影響yy了她一番,自己第二天就慢慢恢復了平靜,反倒她好像自己非禮了她。可能是山裡的女子比較純樸,經歷的事情比較少,所以對這種尷尬的事看得比較重。蘇望後來也刻意不去招惹楊杏花,免得她慌裡慌張惹出不必要的誤會。

席上主要是肖萬山和三個村支書和村長在聊,他們四個好像都是鎮人大代表,個個在麻水鎮地方上都有一定的威望,至少蘇望聽出來三個村支書和村長在他們各自的村裡都是說一不二的。

肖家勇開始時還插了幾句,結果被他老子幾個白眼給噎回了,最後低着頭只顧自己喝酒吃菜。

“小蘇,你是供銷社的領導,今年的棉花收購指標有沒有定下來?”陳長水突然轉頭問蘇望道。

蘇望搖搖頭道:“還沒有聽到消息。不過今天我聽蔣主任說,這個月二十號縣裡要召開棉花收購工作會議,估計在會上應該要公布。”

“去年棉花收購指標下得多,價格漲了一成各村的棉花都不夠收的,聽說縣領導還為此發了火。於是今年鎮里把棉花種植當成大事來抓,各村的鄉親們也覺得棉花值錢了,今年捨得花大力氣,加上今年風調雨順,棉花大豐收。可是傳說今年的棉花收購指標掉得很厲害,要是這樣,鄉親們可要罵娘了。”王下田在一旁嘆着氣道。

“王支書,你從哪聽來的消息?”蘇望一驚,消息要是真的,可不是什麼小事。

“消息是從地區傳來的。我一個遠房侄兒在地區行署上班,他昨天回家探親,跟我提起過這事。”王下田憂心忡忡地道。

要是今年棉花收購指標銳減,大堆的棉花壓在鄉親們的手裡,老百姓是要跳起腳罵娘的。畢竟這棉花不是糧食,天天要吃,就算自家用,也用不了多少,各家各戶往年早就存夠了,頂多是家裡子女要結婚,需要準備新被褥,可是這又有幾家呢?真要是鄉親們辛苦一年種出來的棉花變不了錢,放在家裡生霉貶值,不但鎮領導要挨罵,王下田這類各村領頭人也逃不了。鎮領導倒是無所謂,至少老百姓還不敢當著面罵,頂多在背後說幾句,又少不了幾兩肉。可是各村領頭人都是鄉里鄉親的,村民們可是會堵着門罵的,這可是丟大面子的事情。

“咱們縣收購的棉花按照往年的慣例,一半左右是被調撥給昭州和潭州幾家省屬紡織廠,一半左右是供應咱們郎州地區的渠江紡織廠。”

棉花收購是這個時節供銷社系統重要的工作,蘇望花了些時間去了解,通過辦公室一些往年的文件資料,蘇望可以大致推測出不少東西。

“因此只要昭州、潭州幾家省屬紡織廠和渠江紡織廠今年產量不下降的話,今年的棉花收購指標應該不會減少。”

那幾家省屬紡織廠蘇望不了解,但是渠江紡織廠卻是很清楚。渠江紡織廠建立於六十年代,好像是那個時代三線建設的配套設施,一直到八十年代末,都是郎州地區數一數二的大企業,據說擁有員工數千人。渠江紡織廠修在交通不便的渠江縣渠陽鎮,那裡不通鐵路,就算是有一條省道,也要在海拔一千多米的大山上盤旋幾十公里,唯一值得一提的是還有一條芳水河可以做為水運。

這樣的工廠不說生產成本,就是運輸成本也要比別人高上一截,因為不但產品要靠汽車運出來,連原材料也都要靠汽車一車車運進去。渠陽鎮乃至整個渠江縣都是山區,根本出不了什麼棉花,都是靠收購義陵縣這幾個盆地丘陵縣的棉花支撐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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