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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一號,麻水鎮的棉花收購工作正式開始了。縣棉麻公司下來兩個人,專門負責給棉花定級的,而蔣金泉則是名義上的負責人,鎮政府、信用社負責配合。其實也沒有多少事,棉花都是由各村組織農民直接送到設在糧站的收購現場,定級過秤後出具支付憑證,現場辦公的信用社人員安按照支付憑證當即給出現金或者轉為存摺,收上來的棉花則暫時放在倉庫里,到了下午由棉麻公司統一組織的車輛運走,打包、搬運都由棉麻公司僱傭的民工負責。

蔣金泉無非是每天到收棉現場轉一轉,然後到點了就拉上棉麻公司的兩個人、鎮政府、信用社負責配合的相關人員,一行七八個人到定點飯店-美美飯店吃上兩頓。而身為副主任的蘇望則負責配合蔣金泉,替他擋住來自各方的火力攻擊,說白了就是陪酒。而湯大姐、向大姐則繼續堅守崗位,除了一頓誓師大會聚餐後就再也沒有參與其中,老余則兼任倉管,隔三差五地也跟着吃上一頓。

其中迎接縣棉花收購工作檢查小組則是重中之重,因為這是體現麻水鎮供銷社戰鬥力的時候到了,也是該蘇望這個年輕人衝鋒陷陣的時候了。

從一號到六號,蘇望就只在肖家吃一頓早餐了,每天都是喝得暈暈乎乎地回去睡覺,有一兩天差點都耽誤早上的鍛煉。

由於今年棉花收購指標減少了一半,到了六號完成指標任務後各路人馬便趕緊撤離。他們雖然撤了,但是村民們的不滿卻一日益過一日。以前他們多少還有點幻想,政府應該還會多收一點吧。可是當糧站的收購現場全部撤場後,他們發現事實終究是事實,於是各村罵聲連天,罵不干事的供銷社,罵不爭氣的村領導,罵不管事的鎮領導,甚至是罵不體民情的縣領導。反正走在鎮街上的百姓肚子里都一團火。

蔣金泉跟着棉麻公司的人一起撤了,說是向縣社領導彙報棉花收購工作事宜,離開了火山口,留下蘇望主持工作。蘇望倒是泰然處之,不管是誰上門到供銷社辦公室發牢騷、指桑罵槐,蘇望一律是坦然相迎,坐在那裡一臉誠懇地任由村民們口水直飛。中間一律有涼開水招待,男的還散根煙。總之態度是非常端正的,一句埋怨的話都沒有。

過了幾天,村民們也覺得沒啥意思了,一來人家蘇望雖然是供銷社副主任,可畢竟只是副職,又不是供銷社當家人。而且村民們也知道,這指標是從上而下定下來的,就算是蔣金泉也只能算是個執行人,更不管蘇望什麼事。二來蘇望雖然年輕,任憑你怎麼說,人家就是不惱不羞。村民們牢騷了幾天,這肚裡的火都發泄了,看到蘇望這個態度反而不好意思。自從,也沒有人再來發牢騷,反倒蘇望到街上走時,熱情打招呼的村民百姓們更多,經過這件事,大傢伙都覺得蘇望這個小夥子的確不錯。

過了一個星期左右,棉花收購的風波卻愈演愈烈,不過原本指向麻水鎮供銷社的矛頭已經被蘇望成功化解,村民們開始堵村支部和村委會的門,甚至有幾十個老人開始聚集在鎮政府門口,找負責農業的副鎮長張文明說理,把張副鎮長嚇得連忙請了病假,躲到縣城的家裡了。蔣金泉也不知道從哪裡聽到矛頭已經轉變的消息,安安然然回到辦公室正常上班,只是天天在辦公室不出去,一到點就去省道邊,坐上中巴車直回縣城。

這一天,蘇望回肖萬山家吃晚飯,剛走到客廳就聽到有人在後面院子里悉悉索索地說話,他眉頭不由一皺,難道肖萬山終於把消息放出去了,忍了這麼久才肯跟陳長水他們說,這隻老狐狸可真沉得住氣。

走到院子里,果然是陳長水、王下田、莫會仁三個熟人,還多了另外兩個中年男子,看模樣估計和陳長水他們一樣,都是哪個村的話事人。

“小蘇,來了,這兩位是羊山村的村支書張老根,匯水灣村的村支書陳二沖。”肖萬山在那裡不慌不忙地介紹道。

“小蘇,快點坐,就等你了。”王下田的性子比較急,連忙招呼道。

蘇望連忙給眾人打了個招呼,散了一圈煙便也坐下了。

“小蘇,聽老肖說你有門路解決多餘的棉花?”王下田迫不及待地問道,其餘四位則緊張地看着蘇望。

“有門路。”蘇望毫不猶豫地答道。

“小蘇,你可要想清楚啊,這話可不能亂答應。”其餘四個人都鬆了一口氣,倒是陳長水有點遲疑地說道。

“是啊小蘇,你是供銷社的人,自然知道這棉花收購的門道,沒有指標,什麼都是瞎話。”肖萬山在一旁接腔道。

“這個我都知道,總之有門路就是了。不過成與不成,我可不敢打包票,我只敢說努力去爭取一下。”

“有小蘇這句話就行了。”王下田一拍大腿道,其餘的人也紛紛點頭,現在他們是焦頭爛額,不管什麼法子和門路都會當救命稻草來試一試。

“不過幾位老叔,我有話先說在前面,首先我得去跟我們領導說一下,這件事再怎麼搞,都得以麻水鎮供銷社的名義去做。”

“嗯,是這個理。”你說讓蘇望一個人去搞,這幾位還不放心,要是讓麻水鎮供銷社去搞就放心裡,在他們心裡,單位出面總比個人出面要強。而對於蘇望來說,掛着供銷社的名義去做,免得後面留把柄。

“其次幾位老叔先去做個統計,你們幾個村裡算一下到底剩下多少棉花,我總得心裡有個數。最重要的就是幾位老叔不能把這事說出去,現在義陵縣到處都在為空缺的棉花收購指標頭痛,到時風聲傳出去,都來找我,我可吃不消,這事就算談成了也得黃。”

“知道了,這個厲害關係我們都知道,小蘇你放心去辦吧。”

有了蘇望的話打底,這頓晚飯還算吃得比較開心,幾位村支書、村長喝了不少米酒,也敬了蘇望不少啤酒。

到了第二天,等到蔣金泉上班,蘇望就把事情跟他做了彙報。

“小蘇,你這等話也敢跟他們說,你不是不知道這棉麻收購的規矩,沒有指標,就是渠江紡織廠也不能來麻水鎮直接收購棉花,你說你這棉花賣給誰?難道你有本事幫麻水鎮再多爭取部分指標?”

“指標我是爭取不來的,再說了,這紡織廠不能來地方直接收購棉花,那是指地方上的紡織廠,如果是軍工廠呢?”

“小蘇,你的意思是?”

“6451廠,也就是昭州洪湖廠。”

昭州洪湖廠是總後下屬的一家大型軍工廠,有六家分廠,紡織、印染、服裝鞋帽產業一條龍。

“小蘇,你有路子通洪湖廠?”

“我有個大學同學就是洪湖廠出來的,他爸是管供銷的副廠長,聽他說,洪湖廠一年需要好幾千噸的棉花,咱們麻水鎮這點棉花,小意思,隨便露點縫就吃掉了。”

“如果是洪湖廠問題倒不大,軍工廠棉花用量雖然也是屬於國家調配,但有時候任務緊,也是可以直接就近從地方緊急調撥的,我記得義陵以前也接過幾次這樣的任務。”蔣金泉斟酌了一下說道,“不過這事還得通過縣社,軍工廠緊急調撥單雖然可以繞過省里和地社,但是不可能直接下到我們麻水鎮,還得落到縣社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