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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望悄悄地回到了麻水鎮,當他走進供銷社辦公室里,裡面只有蔣金泉一個人在那裡坐着,看到蘇望的身影,蔣金泉的臉上浮出了笑意。

“蔣主任,我回來上班了。”

聽到蘇望笑呵呵的聲音,蔣金泉不由想起蘇望第一天來上班的樣子,有種歲月如梭的感覺。

“小蘇,你到麻水鎮上班也有一個多月了吧。”

“是的蔣主任,快兩個月了。”

“時間過得真得跟快啊,眨眼間就快兩個月了。小蘇啊,你能來麻水鎮,我很高興,非常地高興。”蔣金泉使勁地抽了幾口煙,最後才說道。

蘇望不由默然了,他知道通過這件收棉事件,蔣金泉已經認可自己了,他原本就不是什麼城府深沉、愛施權謀的人,否則也不會這把年紀還只是個麻水鎮供銷社主任。棉花收購這件事,給他的觸動應該不小,不過他心底到底是怎麼想的,蘇望卻是不可而知了。

蘇望看着坐在陰影中的蔣金泉,他的臉若隱若現,手裡的煙頭在一閃一閃。這一刻,蘇望似乎能感受到蔣金泉心裡的無奈和悲涼,當年輕人活躍在人生的舞台上,他們這些韶華已逝的人只能默默地在一旁觀看着,然後黯然回憶着自己年輕的過去,最後嘆息一聲,如果當初我也能這樣該多好!自己的將來也會是這樣嗎?

受蔣金泉情緒的影響,又或者這件事並不值得蘇望多麼高興和興奮。一個上午,蘇望顯得很平靜,只是坐在辦公桌前翻閱他帶來的書,到了中午,蔣金泉說有點事,便離開了辦公室,然後一個下午都沒有回來了。

下午,蘇望到肖萬山家吃飯,這裡已經是熱鬧非凡,陳長水等四位村支書村長已經坐在那裡等候着,看到蘇望走進來,都興高采烈地打着招呼。整個晚飯的氣氛非常熱烈,在陳長水的提議下,蘇望沒有獲准與往常一樣喝啤酒,而是被直接倒上了米酒。

酒過三巡,陳長水微紅着臉說:“小蘇啊,這次多虧你幫忙張羅,要不然今年我們這幫老傢伙恐怕要被村民們罵到明年去了。”

“陳支書,這是我應該做的,既然到了麻水鎮工作,我就不能把自己當外人。”

“小蘇,像你這樣實誠的年輕人現在已經不多了。”莫會仁感嘆道。旁邊其餘的人也是紛紛附和道。

“小蘇,這頓飯是我們幾個湊起來置辦的,原本想請你到飯店裡吃,可是肖老哥說了,飯店裡吃還不如家裡吃得實在,話雖這樣說,卻是辛苦老嫂子和肖家媳婦了。”陳長水站了起來,對鄭大娘和楊杏花拱了拱手。

“陳支書,這也是我的工作職責,當不得你們這麼感謝。”

“應當的,雖然說是工作職責,但是現在有幾個像小蘇這樣記在心裡的,幾位老夥計,你們說是不是?”

“老陳說得是!”幾個人紛紛附和道。

“今天是第一頓,明天是老王他們幾個人合夥請,吃了我們的,就必須吃他們的,這也是我們的一點心意。”

“多謝幾位老叔了。”

“對,小蘇,以後你就叫我們老叔,沒事到我們村裡轉轉。你既然到麻水鎮上班,不到各家村裡轉轉那怎麼行?”

大家你一杯我一杯喝得越是高興了,各自的話語也更發散了,聲音也一聲高過一聲。

“老肖,聽說施國平那小子要到我們鎮上當副鎮長了。”陳長水突然扯到一個話題道。

原本還紅光滿面,猶如笑羅漢的肖萬山頓時沉了臉。

“我聽說了,這隻白眼狼好像走通了縣委安副書記的門路。”肖萬山好像與這個施國平有很深的芥蒂,說起這個話題都有點咬牙切齒。

蘇望不由低頭向旁邊的肖家勇打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聽肖家勇說,施國平就是麻水鎮出來的,十來年前還是麻水公社一個不入流的工作人員,那時候的施國平見誰都客客氣氣的,他父母親雖然住在麻水鎮上,卻是老實巴交的農民,靠種田和幾分菜地過日子,家裡一直過得緊巴巴的。肖萬山沒有修新房時和他家是幾十年的老鄰居,家境也比施家好,有事沒事也照應一二。

後來肖萬山做小買賣,家裡便富餘起來,施國平叫肖叔叫得更甜了,甚至還找肖萬山借了好幾百元錢去走關係,跑門路。88年,施國平被調到林業局上班,算是進了城,從此便如同變了一個摸樣,肖叔是不會再叫了,而是改為老肖。

91年,施國平當上了麻水鎮林業檢查站站長,更是翻臉不認人了,或者說是認錢不認人。你要是不送上好處,誰的貨都要給你攔下,不要說肖萬山,就是他親叔來了都沒有情面講,而且還特別貪,可以說連蚊子腿都要給你刮出二兩油。肖萬山那受得了那個氣,很快便頂上了,一來二去,你成了我的眼中釘,我成了你的肉中刺,最後生意大受影響的肖萬山跑到縣裡,走了走關係,總算把施國平給趕跑了,調到縣裡畜牧局當副局長去了。

“勇哥,想不到肖叔本事挺大的嘛?”

“那是自然,我爸跟縣檢察院劉檢察長是同學,打小的兄弟關係。再說了,”肖家勇壓低嗓子道,“我爸的生意里還有其他人的份子在裡面。”

蘇望瞭然,木材生意,光憑肖萬山一個人的確吃不下,估計還有其他人,如劉檢察長或其他領導子女的股份在裡面,既然你施國平影響到大家的生意,自然要使勁把你弄走了。不過肖萬山的背景估計比較集中,要不然運輸那一塊也不會成了他的短板。

“這個施國平,在麻水鎮林業檢查站才不到一年,幹得缺德事還少嗎?”張老根感嘆道,“原本以為他去了什麼畜牧局算是趕走瘟神了,想不到這小子居然殺個回馬槍。”

“估計這小子當年被我們趕走,心裡不舒服,想殺回來報仇雪恨了。”陳長水也是皺着眉頭道。看來施國平被弄走,陳長水他們幾個也逃不離干係,應該是陳長水幾個在下面製造輿論民情,上面便有人順勢而為了。不過估計施國平這個暗虧吃大了,心裡總想着要殺回麻水鎮重新找回面子。

“只是可惜施國平他父母親,這可是老實得不能再老實的人,現在被搞得出門都不敢抬頭見人,真是不知道他倆上輩子造了什麼孽,生下這麼個來討債的貨。”莫會仁嘆息着道。

“要我說啊,與其讓施國平這樣的白眼狼當副鎮長,還不如讓小蘇這樣肯為村民們着想的人來當。”張老根顯然喝得有點多了,睜着眼睛說道。

蘇望不由眼角一跳,趕緊道:“張叔,可不敢這麼說,這都是組織決定的,咱們可不敢亂來。再說了,我只不過做了一件應該做的事情,不能這麼比,不能這麼比的。”

“怕個球,我們幾個,連同你老肖,都是鎮人大代表,”莫會仁似乎受了張老根的挑撥,粗着脖子道,“他施國平想當副鎮長,也得問問我們肯不肯投票。”

陳長水看了看肖萬山,又看了看蘇望,悠悠地道:“老莫,你這話可不敢亂說,這樣可是要犯政治錯誤的。”

“球的政治錯誤,要是施國平這頭白眼狼當了副鎮長,我們能有個屁的好日子過。我說老肖啊,施國平當副鎮長,我們頂多是日子難過,倒是你,這生意恐怕都得黃啊。”張老根斜眼看着肖萬山道。

“是啊,爸,要是這施國平當了副鎮長,主管林業,我們恐怕一根木材都拿不到。”肖家勇也着急道。這縣官不如現管,施國平真要當上麻水鎮副鎮長,十有八九會主管農牧林這一塊,到時他真的一卡,肖家的生意就比現在艱難百倍了。

“你懂什麼?坐下吃你的飯,喝你的酒。”肖萬山呵斥了兒子一句,看了看坐在那裡神情平常,默然無語喝酒的蘇望,“這事急不來,就算這施國平要來麻水鎮,也得等到明年元月份開人大會才說得上事。”

“對,這事還早着呢,我們得慢慢想法子。小蘇,你二十幾了?”陳長水接過話頭道。

“陳叔,滿二十一,進二十二了。”

“二十二,在我們農村小孩子都可以滿地跑了。有沒有談對象啊?”張老根在一旁笑呵呵地說道。

大家的注意力都轉移到蘇望身上,就連沒有入席、一直站在旁邊默默吃飯的楊杏花也眨巴着秀目看着蘇望。

“老根,難道你想給小蘇介紹對象?”莫會仁打趣道,“人家是城裡的大學生,那看得上你那鄉下姑娘?”

聽到這話,楊杏花眼睛裡的神采突然暗淡了不少。

“莫叔,其實鄉下姑娘也不錯,至少比城裡的姑娘懂得持家照顧人。”

“小蘇這話說得不錯,老話說的好,娶妻當娶賢,討老婆還得找那種會心疼人的。”陳長水應該是讀過幾年書的,說話一套一套的。

“就是,討老婆就得找會持家,會服侍人的。要是找個千金小姐,到底是她伺候你還是你伺候她?長得漂亮有個屁用,燈一關還不是一回事。”張老根打着哈哈道。

眾人不由一陣大笑,就連旁邊的鄭大娘也笑罵了張老根一句老不正經的。蘇望也跟着大家笑了起來,一旁的楊杏花只是跟着大家微微而笑,眼中閃爍着複雜的神情,也不知她在想着什麼。

第二天晚上是王下田幾個村支書村長在肖萬山家請蘇望,大家依舊吃得熱火朝天,中間王下田幾個人也提起施國平這趟子事,看來施國平在麻水鎮已經是臭名遠揚,大家對他來當副鎮長都相當抵觸,不過肖萬山卻把話題輕輕地轉開,不願多提及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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