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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周日,蘇望跟鬱鬱不樂的張三泉分手後便坐車回城去了。第二天,蘇望又去了武琨家,跟他喝個小酒,聊聊天。到了武琨家,只有他一個人在家,好再來飯店已經正式轉手,他老婆馬小玲走馬上任,成為了新老闆,現在正忙着。二樓在武琨和其他三位股東出面下也已經租了下來,從蘇家再借了十萬元後準備着手裝修,蘇望聽說這事立即讓聶劍雄幫忙出了一份設計圖,再從郎州市調了四個工人過來,攬下了這樁生意,蒼蠅再小也是塊肉,在信達公司剛創業階段,什麼生意只要攬到就是好事。

“武哥,我可能要回城了。”喝了幾杯酒,蘇望鬱鬱不樂地說道。

“兄弟,怎麼回事?”武琨連忙問道。

蘇望把前因後果一說,長嘆了一口氣道:“不被人妒是庸才,可兄弟我不想當庸才,只好如此了。”

武琨默然了一會,仰着頭喝乾了杯中酒,勸慰道:“官場就是這樣,如果你沒有後台背景,幹得越出色就越招人嫉恨,那些人別的心思沒有,一腦門的心思就想着如何排擠你。調回城裡也好,離領導們也近了些,機會也會多些。”

“武哥,我就怕把我又支到哪個角落裡去,到時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蘇老弟,不用怕,你的名字省里、地區都知道了,要是不給你找個好地方,縣裡也不好意思把你調走。再說了,不給個好交待和好借口,有些領導寧願你釘在麻水鎮,反正又不是他們的人難受。”武琨這個時候,那雙虎目透出精明狡黠的目光來。

蘇望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武琨的意思。真是想不到,武琨這樣五大三粗的人其實也是有心竅的。也難怪,在官場上滾上那麼幾年十幾年,也該開竅了,不開竅的都被淘汰了。想到這裡,蘇望心裡便酌定了,看來這武琨絕不是扶不起的阿斗,給他一個機會,不要說扶搖直上,至少不會浪費掉。

說罷便壓低嗓門道:“武哥,有個功勞武哥敢不敢接?”

“什麼機會?”武琨不經意地問道。

“私種罌粟!”蘇望咬着每個字輕輕地說了出來,武琨卻像是響雷從頭頂上滾了過去,說話的聲音都顫抖了。

“兄弟,你可別糊弄哥哥我。”

“武哥,我在下村的時候,偶爾聽村民們說,他們進山砍柴的時候在三頭坳附近看到有人在種一種很奇怪的農作物,我稍微問了一下,當時也覺得很奇怪,怎麼這深山野外會有人養花花草草,回來查了下書,對比一下村民說的模樣,才知道原來那是罌粟花。”

“三頭坳?”武琨咬着後槽牙說道,他經常下鄉去辦案,義陵縣的鄉鎮幾乎都跑遍了,三頭坳卻是沒去過,但是聽說過。不過在心裡回憶了一下三頭坳的地理位置,發現這三頭坳還真是個適合種罌粟花的地方。第一那裡夠偏遠僻靜,不會有人注意,山民又不知道什麼是罌粟花,適合保密。第二那裡走出來幾十里有公路,不是什麼交通極其不便的深山野林。搞這種東西,你交通太不便利了也不行,原材料、人員進出不方便不說,你太偏遠的地方還容易受到別人注意,你沒事在那裡進進出出幹什麼。只有三頭坳這樣不遠不近的地方正好合適。

“武哥,我暗地裡打聽了一下,三頭坳有兩個荊北佬在那裡收木材,估計這只是披了一層正當生意的皮。而且他們搞這種買賣,肯定有人在幫他打掩護,據我所知,施國平很有嫌疑。”

“施國平,又是那個傢伙。”武琨皺着眉頭說道,上次受蘇望之託翻何閏虎的案底,他就知道了施國平這個人,也知道和蘇望的恩怨。

“蘇老弟,你放心,只要他挨上一點點邊,不死我也要讓他脫層皮。”武琨殺氣騰騰地說道,他現在與蘇望組成了堅固的聯盟,蘇望的敵人自然也就是他的敵人。

“不過武哥,上次我看到白書記的兒子白兆偉好像跟他們有聯繫。”蘇望把當時看的情況說了一遍,他喜歡把事情說透徹,不想藏着掖着那麼一點。

武琨開始的時候嚇了一跳,但是聽蘇望把詳細情況一說,心裡便落定了,“蘇老弟,根據我的經驗,白兆偉應該跟這兩個荊北佬沒太多關係,他一個縣委書記的兒子,幹什麼不掙錢,犯不上做那種掉腦袋的事情。我猜頂多是被施國平蒙蔽給牽連進來,到時候......”

“到時候武哥做個順水人情,不僅上面有了交待,白書記那裡也留下個人情不是。”

武琨嘿嘿地笑了起來,大有英雄所見略同之感。

回到麻水鎮上班,大傢伙好像都知道蘇望要調走了,見了蘇望都很熱情地打着招呼,人走茶涼,可就在要走之前,茶卻是最溫的時候。就連門衛王大爺也笑呵呵跟蘇望打招呼道:“蘇副鎮長,你要調回城裡去了?恭喜恭喜。”

坐在一邊的聞景初也很是嫉妒羨慕地對蘇望道:“蘇老弟,你是解放了,脫離苦海回城裡去享福了。哥哥我還得在這裡熬着,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領導們才會想起我,讓我回到解放區去。”

開完玩笑後,聞景初轉用很痛惜的語氣道:“蘇老弟,像你這種實誠又能幹的幹部不多了,也就只有曲雲德這種小心眼的人才容不下你。他也不想想,你在麻水鎮干出成績來,做為班長能少得了分功嗎?就拿你上次在荊南日報發表文章的事,聽說這段時間天天去縣裡做彙報,地區也去了一回,真是痰迷心竅啊。蘇老弟,不過我相信,無論你到了哪裡,都會有作為的。”

蘇望笑了笑,沒有做聲,那篇文章蘇望當然寫了自己的行為是鎮黨委、鎮政府討論通過的,也是在鎮黨委和政府領導和大力配合下才得以順利實行,做為鎮黨委書記曲雲德當然要分去很大一份功勞。

坐了一會,蘇望去了全勝利辦公室,向他詳細彙報了岩頭壟村信達裝飾公司和二頭村耐火材料廠的情況,也毫無保留地提出了對觀音廟村今年規劃的質疑,認為在沒有做好市場調查的情況下如此大行動其實是一種大冒進和賭博,是在拿觀音廟兩千多村民在賭博,搞不好會出大問題的。

全勝利沉吟了一會道:“蘇副鎮長,看得出來,你是一個做事踏實又有頭腦的幹部,尤其在搞經濟建設方面很有一手,只是我們領導中有些人胸懷和氣度都小了些。你也不要有什麼包袱,我相信,你這樣的人才,到哪裡都會放光的。”

蘇望緩緩地點了點頭,全勝利的話他並不放在心上,只是感到痛惜的是全勝利對觀音廟村的事一字未提。或許精明的他已經對此事的後果有了一些預知,可是,在他的心裡,可能更看重的是如何利用這件事給曲雲德致命一擊。

晚上蘇望在宿舍里看書,不過這段時間他一捧起書或者是一個人安靜的時候就有點心神不定,龍秀珠的倩影總是不自覺地闖入他的腦海。過去的點點滴滴,越是甜蜜的回憶現在越讓他覺得痛苦。蘇望又一次忍不住翻出龍秀珠寫的那封信,一字一句地讀了起來,他似乎想在這字句里找到龍秀珠猶豫或者懊悔的跡象,然後能夠有勇氣去找她,重新拾回這段感情。可是龍秀珠在這封信里寫得是如此的明白無誤。

這時,門口響起了嗒嗒的敲門聲。蘇望把門打開,發現門口站着的正是於文娟。她顯得更加清瘦了,一雙眼睛顯得更大了,只是裡面卻多了揮之不去的淡淡憂鬱。

“蘇鎮長,聽說你要離開麻水鎮了。”於文娟拒絕了蘇望請她進去坐坐的邀請,執意站在門口聊一會。

“是的,應該很快了。”

“我媽對我說,你是一個可遇不可求的好男人,可惜對我來說是有緣無分。”於文娟說到這裡時,眼睛裡起了一層水霧。

看到這裡,蘇望突然有了一種衝動,想一把抱住這個女孩,然後告訴她自己已經跟龍秀珠分手。可是這樣做有用嗎?自己需要這麼一個純真的女孩來當安慰品,用她的溫暖和感情來撫慰自己受傷的心嗎?

蘇望讓有點亂的心恢復平靜,斟酌了一下詞句對於文娟道:“小於,好好地生活下去,不要為生活中的插曲而過於悲傷,你這個樣子會讓愛你的人感到痛心。”

於文娟獃獃地看着蘇望,眼裡慢慢積蓄了勇氣,她踮起腳,在蘇望的臉頰上輕輕地親了一下,然後站在那裡微紅着臉道:“我會記得我曾經喜歡過一個叫蘇望的人,雖然這段感情沒有成功,但是我會永遠記得那一點一滴。”

說完於文娟轉頭就走了,只留下蘇望站在那裡不知所措。看着已經空曠無人的走廊,月光像流蘇一樣流淌在地方上,遠處不知從哪裡傳來的歌聲“月亮的臉偷偷的在改變”,那輕靈的歌聲如同熱咖啡上飄蕩的輕煙,靜靜地飄蕩在月色之中。蘇望腦海混沌如麻,許久,才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慢慢地關上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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