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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望拿着一部鳳凰dc303相機,走進了長樂巷。這是一條老巷子,但是從清朝到解放後五六十年代,一直是義陵縣城的主街道。這條巷子靠着浦江而建,兩邊多是木樓房。蘇望站在靠縣蔬菜公司門面的巷子出口,眺望着這條已經沉寂在歷史中的街道,心中的回憶慢慢湧起。

記得在小時候,蘇望還在讀小學,每次放暑假從南梁回到義陵,他每天中午做完暑假作業後,總是從這條巷子穿過,去母親當臨時工的飲食服務公司吃中飯。陽光灑在這條巷子上,歡快的腳步聲在寂靜的石板路上迴響着。每一棟老的已經變成棕褐色木樓跟前總會坐着一位老人,敞開的大門裡是幽暗的房間,裡面似乎藏着一個悠遠的故事,讓人想去探詢又心懷畏懼。

到了高中,蘇望再次穿行在這條巷子,兩邊的木樓在逐漸減少,取而代之的是新修的水泥樓房。街面也從石板改成了水泥路的,雖然平坦了很多,但總是飄揚着讓人感到有些厭惡的浮塵。在門前路邊坐着的老人越來越少,越發破舊的木樓房中緊閉的大門也越來越多。

蘇望慢慢走在已經殘缺的水泥路面上,這裡與縣大院所在的解放路相比,幾乎可以用幽靜來形容了。偶爾遇到的行人,腳步也沒有熙熙攘攘的解放路上的行人那麼匆匆忙忙。走在這裡,似乎有一種魔力拉扯着你的腳步,讓你在不知不覺中就慢下了腳步。

蘇望一邊走着,一邊用手裡的相機拍個不停。他這次特意買了兩卷黑白膠捲,因為蘇望覺得拍這種老巷子,彩色膠捲反而失去了其意義。

蘇望走到日雜公司後院附近,他欣喜地發現兩個老人坐在門口曬太陽。兩位老人應該是老兩口,穿着厚厚的黑布對襟棉衣,只是解開了布扣子,露出裡面同樣厚厚的毛線衣,在陽光下眯着眼睛在打盹。聽到蘇望的腳步聲,都抬起了頭,好奇地向這邊張望着。

“大爺大娘,我打聽一件事。”蘇望蹲下來問道。

兩位老人微微抬起頭,臉上老人斑、皺紋混在一起,就像是百年老樹的樹皮。

“你說什麼?”老大爺費勁地問道。

“大爺大娘,我跟你們打聽一件事。”蘇望提高嗓門問道。

“哦,你說吧。”

“你們聽說過這裡曾經有座文廟和芙蓉樓嗎?”

“什麼聽說過,我年輕時侯還見過。那還是民國時候,就在我們家前面不遠,就在那裡。”老大爺指着日雜公司大院說道。

“大爺,你能跟我說說這芙蓉樓和文廟的事嗎?”

“這文廟聽我爺爺說,是他小時候修的,至於芙蓉樓,那就更久遠了,聽人說是宋朝那會修的,有一千多年的歷史。可惜在打仗的時候,讓一發炮彈給打中,全毀了。文廟是破四舊讓紅衛兵給砸了,後來就修成這個院子了。”

“老倌子,你還記得炮打芙蓉樓的事?你那會多大了?”一直沒有做聲的老大娘突然問道。

“多大,起碼有十來歲了。”老大爺氣鼓鼓地說道,認為老大娘這是不相信他的話,“一邊是袁大頭的兵,一邊是從黔中過來的兵,兩邊就在這浦江邊上打了幾天幾夜,最後也不知是誰家的大炮沒打准,一炮就掉到那芙蓉樓的腳根上,嘩一聲就塌了。那時兵荒馬亂的,這樓一塌,大家就把那些個木料全部扛回家去了。不過聽說那木料年頭太久,根本不能打傢具修房子,大部分當柴燒了。我不記得,我記得真真的。”

說罷,老大爺炫耀一般看向老大娘,眼睛裡全是得意的神采。老大娘沒有反駁,但是嘴裡卻嘮嘮叨叨道:“還不是由着你說,反正差不多時候的人都死光了。”

眼看着兩位老人要吵起來,蘇望連聲道:“大娘,大爺說的都是故事,你用不着較真,我只是好奇問一下而已。”

誰知兩人卻不理蘇望這一茬,自顧自地兩人開始爭起來,不一會,兩老口像是吵累了一般,坐在那裡不做聲。老大爺精神頭比較差,坐了一會又開始打盹了。一陣風從背陰處吹了過來,老大娘連忙把搭在自己膝蓋上的毛毯蓋在了老大爺的身上。站在一旁的蘇望默默地看了一會,笑了笑便離開了。

走出長樂巷,蘇望去了檔案館,坐在那裡查閱從明清時期的義陵縣誌,整整兩天,蘇望記了厚厚的一本子的資料。回到縣誌辦,他把收集的資料整理了一下,然後寫成了一篇文章。這篇文章寫得很慢,蘇望是寫了又改,改了又寫,中間還又去檔案館和圖書館查閱了相關資料,足足又花了三天時間。

這天蘇望把張宙心叫了進來,“張股長,能幫我看下這篇文章嗎?”

張宙心愣了一下,隨即便接過了,一看標題,《東西兩座芙蓉樓》,上面先從王昌齡於開元二十八年於吳江省潤州寫《芙蓉樓送辛漸》說起,再談及王昌齡在義陵縣任職一段時間,被當地人稱為“仙尉”,當地百姓士紳為了安慰其思鄉之情,在浦江邊上修了一座樓,以便其北眺故鄉,其樓原名北望樓,王昌齡離職時感念義陵百姓情義,為此樓提名芙蓉樓,並寫下“一片冰心在玉壺”以念此情。

此樓經過宋朝、明朝、清朝多次翻修或重新,最後在護國戰爭中毀於戰火。文章多引用明清義陵縣誌所記載的重修碑文或當時名人題字留筆以為佐證。

張宙心仔細看完後斟酌了一下道:“蘇主任,你的意思是?”頓了一下,又補充道:“蘇主任,我的意思是這篇的文章的目的是什麼?”

蘇望一下子笑了,跟聰明人說話就是這樣好,直奔主題,用不着繞來繞去。

“我的意思是以文化為突破口,引領經濟發展,我查過了,再過三年就是王昌齡誕辰一千三百年了。”

“蘇主任,你的意思是拿王昌齡和芙蓉樓做一盤戲?”張宙心有點疑惑道,這個時候義陵的領導幹部都還不清楚名人效應。

“王昌齡是盛唐著名詩人,被稱為七絕聖手,他的詩無論海內外,只要是華人,應該都讀過。我的意思是借用王昌齡的名義,提高義陵的知名度。現在上上下下都在談經濟建設,引進外資。可是怎樣引進外資,裡面卻大有文章。首先我們義陵縣地處荊南省西部,地處偏遠內陸地區。雖然水陸交通便利,資源豐富,又是郎州地區乃至荊南省人口大縣,人力資源豐富。但是你想讓別人投資,首先你得讓別人知道你的名字,知道了你的名字,你才好介紹你的優勢。”

張宙心在慢慢體味着蘇望的話,過了一會才開口道:“蘇主任,我們是不是還可以再深入一點。荊南省自古被稱為蠻荒之地,其實從春秋戰國就已經形成了自己獨特的楚文化,屈原的涉江等楚辭,王昌齡的芙蓉樓都是例子。我們應該提出,儘管荊南省自古以來的楚文化不同於中原文化,但是不能因為這種不同就視其為蠻荒,楚文化也是中華民族文化的一種。”

“對,用王昌齡和芙蓉樓來展示荊南省、郎州地區和義陵縣自身獨有的楚南文化,消除海內外華人的歷史誤區,讓他們看到與中原文化同樣燦爛的楚文化,從而對我們義陵、郎州地區感興趣。”蘇望興奮地補充道,想不到這個張宙心還真是人才,自己這麼一提,就能想得這麼深這麼遠,比自己原來的想法要高上一大截了。

“蘇主任,那我們就以王昌齡和芙蓉樓為引子,向世人宣傳荊南省歷史悠久的楚文化?”

“對,這個思路好。”

“蘇主任,既然如此不如我們就做個專題,從屈原《涉江》開始,五方縣曲江雁回灣據說是屈原當初寫涉江的地方,還有郎州市的五溪源,舞陽縣的舞水江,都曾經在歷史上留下記錄,我們一一勘探收集資料,然後匯總,以小見大,襯托出荊南文化。只是必須有一句概括中心思想的話做為指引才好。”張宙心被蘇望提出的這個話題夠吸引住了,開始挖空心思出謀劃策。

蘇望也在苦苦思索着,荊南文化的精髓在哪裡呢?他的腦海不停閃爍着記憶中的詞句,然後再分類匯總,“老張,你看這樣好吧,以心憂天下、敢為人先、百折不撓、兼收並蓄為主題。”

張宙心一拍大腿道:“好,這是個好主題。心憂天下、敢為人先、百折不撓、兼收並蓄。第一是心懷天下,勇於獻身的愛國情操,第二是敢為人先、勇於擔當的創新品質,第三是百折不撓、堅忍不拔的頑強風格,第四是兼收並蓄、博採眾長的開放意識,不正符合當今改革開放新時代嗎?蘇主任,你這個主題提得太好了,簡直站在了整個荊南省的層面上了。”

蘇望笑了笑,沒有做聲,這可是後世一些著名學者提煉出來的,自己只不過是匯總“借”來用一下。但是張宙心抑制不住心底的激動,繼續說道:“蘇主任,這個專題要是做好了,對我們義陵縣乃至荊南省影響可就大了。”

看得出來,他那顆沉寂已久的心讓蘇望撩得火急火熱的,恨不得馬上就去揮筆,寫下這可以唱響時代的聲音。

“老張,越是遇大事我們越要沉得住氣,既然是個好主題,我們就不要浪費了。所以我們必須把工作做細做足,才能讓這個主題體現出價值來。”

“蘇主任,是我太激動了。”張宙心呵呵笑了兩聲,恢復了平靜。

“老張,你的文筆我聽說過,這個專題就要拜託你了。”蘇望不會虛偽地謙讓,讓張宙心當主筆,自己為輔,他知道這個專題一旦發表後的影響力,這個主題是自己提出來的,框架也將是自己來組織編寫,張宙心進行完善補充,同心協力下苦功夫,分不出誰主誰次。再說了,自己就算謙虛一下,張宙心敢理直氣壯接下嗎,既然如此,就用不着那麼虛偽地互相謙讓了。

“蘇主任,放心好了,我一定配合寫好這個專題的。”張宙心似乎明白了蘇望的意思,淡淡笑道。

蘇望也笑了笑,不再多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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