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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從目前掌握的線索來看,曹貴生已經死了,李闖還活着,那這又該做何解釋?真是千頭萬緒,令人越想越亂。

“武隊還在抽煙,他不會那麼快進來,你先在床上躺一下,養養神。”呂青青溫柔的聲音鑽進許攸的耳朵,像是從天邊傳過來的,漸漸,漸漸才從虛幻變成現實。

“我沒事,謝謝你。”

可以聽見武平在門外長長嘆了口氣,他走進來。

“三點疑問,幾點安排,說完就休息,明天一早再進青龍村。”武平並不坐下,在房間踱步,“一,袁柳陽自殺的理由,警方解釋得很牽強,一個人連死都不怕,還怕什麼呢,他為什麼不選擇報復兇手?二,施靜自殺後,屍體在哪裡,警方不找還是找不到。施靜自殺時已經懷有身孕,孩子是無辜的,做為母親,她真的會選擇一屍兩命嗎?三,被強姦並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施靜還沒有結婚,正值花季,她應該沒有勇氣將這件事情告訴袁柳陽,更不會讓其他人知道,如果理解成是她告訴袁柳陽,袁柳陽又告訴其他人,這不可能。被強姦的事情傳播到村裡後,施靜為什麼沒有立即自殺而是在袁柳陽自殺之後。”武平不間斷的說完他心中的疑問,長吁一口氣。

“現在做三點安排:一,找到施靜跳河自殺的目擊證人張寶寶。二,今天詢問搜集到的信息很多,但價值不大,明天需要找到當年知青進駐的農戶,他們掌握的信息比別人多,也更真實。三,提審雷應天。事情過去這麼多年,人事已非,要想從中找到突破口,難度很大,大家要有心理準備。”

相處近二十年來,高閣幾乎從未見過武平提及辦案的困難,看來這一回,是真遇到棘手的事情了。

“另外,還要申請鄭乾副市長配合調查,呂安之也一樣,他們是當事人,沒有誰比他們更能清楚了解施靜被雷應天強姦的事情。”

“調查鄭乾副市長?”高閣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武平膽子果然比一般人大。他剛剛得到翻身,就又立即想着去捅馬蜂窩。

“副市長就不能查?最應該查的就是他。”武平性子提起來,誰都不怕。

是的,這才是呂青青佩服的武平。

這時,外面響起一陣敲門聲,輔警兼司機趙章去開門。趙章年紀不大,4歲,退伍後到刑警隊開車,最近才轉成輔警,因一時沒找到合適的司機頂替他,便一人雙崗這麼做着。

是周福喜。他過來報送一條重要消息,並想邀請武平等人出去吃宵夜。

“武隊,當年知青分散住在四戶人家,我們回來後不久,村主任就找到了那四戶人家。”

很好,這是武平下午離開青龍村時請所長朱方辦的事情,效率挺高。

許攸在想,曹貴生的目的是什麼:一,吳長安等人為什麼會突然萌生侮辱母親的念頭並很快採取行動,而獨獨曹貴生沒有加入。二,父親袁柳陽發現母親被辱的事情後,找眾人討要說法時被他們殺害,那麼,他們為什麼不殺曹貴生,據曹貴生說,他當時知道事情的經過。三,母親為什麼要託付曹貴生將他養大。

最重要的是,李闖並不是梓縣知青的成員之一。李闖殺周國強是為報殺妻害子之仇,而他殺曹貴生和尉遲革命的動機是什麼呢?如果真像武平的推斷那樣,吳長安、曹貴生和尉遲革命的死與知青的事情有關,那麼,現在這個世界上,除了許攸外,最有可能殺人的是曹貴生,而不是李闖。

“他當然沒有強……侮辱施靜。”許攸覺得把強姦兩個字用在母親身上很不妥。強姦施靜的當然不是雷應天,而是吳長安、尉遲革命、呂安之和鄭乾四個人,這是曹貴生的說法,許攸相信曹貴生的話。

武平等人對許攸的話感到不解,“你是查到什麼證據了嗎?”呂青青問許攸,她眉目含情的看着許攸,她覺得許攸應該知道什麼。

“沒……沒有……猜測而已,雷應天既已伏法,他應該會如實交代,而不是閉口不言。”許攸急忙掩飾。

高閣了解武平,他在這個時候抽煙,不是因為忍不住,而是對案情的結論起了懷疑。相信一通煙抽完之後,武平會有不同的分析和推測。

“許攸,你怎麼了?”呂青青注意到許攸臉色不對,一時通紅,一時慘白。她關心許攸,關心就會發現別人不容易發現的東西。

“沒事,我只是……很累了。”許攸雙手敲擊額頭。他確實很累,但不是身體上的,是心累。從梓縣公安局當年的判定上看,父母的死疑點重重,而曹貴生的說法似乎也存在很多漏洞。過去,許攸沒有時間和精力思考父母的死因,更加不會花時間分析曹貴生口中事實的真假,曹貴生的話像權威一樣,壓住許攸,令他不想掙扎和反抗。現在,許攸開始成為一個活着的具有較多感情思維的人,在他的腦海中,不再只有仇恨,他開始思考很多原來沒有思考過的問題。

“從這方面來看,雷應天與袁柳陽自殺案確實沒有關係。可是後來,有人舉報他還強姦了另外一名女知青,是四人聯名舉報。”

“這個女知青就是施靜?”呂青青問。

高閣朝呂青青樹起大拇指,“聰明,另外一名被雷應天強姦的女知青正是施靜。”

這種猜測在情理之中,眾人不覺有何不妥,高閣於是繼續往下說:“所以案子的完整過程是:七名知青中,袁柳陽和施靜是一對戀人,施靜因不甘忍受插隊之苦,求雷應天幫忙返回到縣城,雷應天趁機侮辱了施靜。發現事情的真相後,吳長安等人聯名舉報雷應天。袁柳陽因不能承受戀人被辱之事實,自殺身亡。施靜在經歷被侮辱,戀人自殺的雙重打擊之後,跳河自殺。”高閣環視全場,“這就是公安局當年做的判定。”

“我去抽根煙。”武平起身往外走。

“讓我和高隊納悶的是,雷應天強姦施靜並沒有完整的證據鏈條,除了那封聯名舉報信,還有就是他們四個人的筆錄。更奇怪的是雷應天本人對強姦施靜一事,既不承認也不否認,此外,我們沒有找到對施靜的調查記錄。”呂青青補充說。

“所以,當時的情況純粹是:既然有人舉報雷應天強姦施靜,而他自己又無法證明他沒有強姦,那麼,這樣罪大惡極的一個人,再往他身上增加一條罪狀又有何妨。”武平說。

“雷應天時任梓縣革委會副主任,他文化層次不高,但善於阿諛奉承,善於發動群眾運動,因此得到上級領導賞識,前途無量。1976年初,他因為幫助一名女知青辦理返城手續將其強姦,事情捅到市革委會,造成極大的不良影響。雷應天落馬後,事情還沒有完,又有大量官員、群眾檢舉他以權謀私、貪污腐化,甚至還有人告他犯下謀殺罪,當然,謀殺事實不成立。後來,雷應天被判處無期徒刑。”

“這和袁柳陽自殺案有什麼關係呢?”武平問,他已經忍不住想抽煙,雙手在桌面的煙盒上摸了又摸。

“舉報雷應天的四名知青就是吳長安、尉遲革命等人。”許攸說。

“對,他們聯名舉報雷應天強姦施靜,致使施靜懷孕。袁柳陽和施靜是一對戀人,他忍受不了自己的女人遭到踐踏,又鼓不起勇氣報仇,思前想後,無奈之下選擇了自殺。”高閣一口氣說完剩下的內容,“武隊,你先去抽根煙,回來我們再說。”

武平連連搖手,“不用,你繼續說。”

“這麼說來,那些村民說的沒有錯。”武平嘀咕,“我們在青龍村做群眾調查時,就有很多群眾堅持說施靜為了返城,引誘政府官員,可惜當官的食言並沒有幫助她。”

“區別是一邊說是引誘,一邊說是強姦。”呂青青補充。

“判定袁柳陽自殺的證據是什麼?”武平問。

“說到證據,那就得牽出另一樁案子:當年梓縣革委會副主任雷應天貪污腐敗案和強姦案。”高閣說。

武平和許攸一起看向高閣,等他往下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