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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出去之後,就再沒回來。”劉得寶請示武平,“搜一下?”

武平點頭應允。

劉得寶帶好手套,準備從餐廳開始。

這時,一個婦女的聲音由遠及近,“曹局長,您回來了?哎喲,這幾天家裡悉悉索索,乒乒乓乓的,還以為是偷呢,今天早上我從窗戶往裡看,呀,全是老鼠,到處都是。”腳步聲一高一低緩緩傳過來,“吃完的飯呀菜呀,要及時收起來,吃不完的也不能浪費,我家裡有狗,這畜生經常吃不飽。要不,您自個兒養只貓也行。”說最後幾個字時,人剛好走到門口。

那婦女極胖,像只大氣球一樣圓鼓鼓挺在地上。她拄着拐杖,腿腳不靈便。

“你們……曹局長”她走進幾步朝房間喊,“曹局長……”,沒人應,她看見劉得寶雙手戴着手套,心中似乎想到什麼,感覺頭腦有點發昏,往後退了幾步,靠在門上,“你們,大白天也敢偷東西嗎?”顯然,她想錯了。

劉得寶取出證件給她看,“警察,查案。請問,您最近見過曹局長嗎?”

“哦,嚇死我了,我以為是偷呢。”她眼睛深陷在肉中,和肥大的臉比起來,顯得很,眼睛在武平和劉得寶身上來回掃射,很有光芒,“不在,曹局長不在,好多天了,不見人,發生什麼事情了?”

“那您見過這個人嗎?”劉得寶拿出李闖的照片。

那婦女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細線,湊近照片,“見過,常來,曹局長的朋友不多。”

劉得寶和武平對視一眼,均對此感到意外,但也恰好解釋了為什麼李闖的屍體下面會有曹貴生的身份證。劉得寶繼續問,“曹局長什麼時候出的門,您知道嗎?您是否有聽他說起過,他要去哪裡?”

“具體什麼時候,我不是很清楚。反正,這兩三天都沒見到人。去了哪裡?也不知道。”

“這個人最近一次過來是什麼時候?”劉得寶抖了抖手中的照片。

“四五天前吧,上個星期,周末?記得不是很清楚了。人一旦上了年紀,記性就很差。”

“當時,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嗎?”

“特別的事情?”

“對。比如爭吵,甚至打鬥,一些讓您覺得和平常不一樣的事情。”劉得寶引導那婦女,好讓她盡量多記起一些當時的畫面。

“喝酒。曹局長很喜歡喝酒。這個人每次來,曹局長都會很熱情的招待他。至於其他事情……對了,我想起來了,他們那天不但喝了酒,還唱歌,我聽過,是一首《到農村去》的歌。後來,應該是喝醉了,吵起來……再後來……他們吵起來的時候聲音很大,我當時打開門出來看過,那個人急匆匆的走了。”

“還有嗎?”劉得寶將婦女說的詳細記錄在筆記本上。

“沒有了。”

“好。這是我的聯繫方式,您要是再想起來什麼,記得告訴我。”劉得寶將b機號和辦公室的電話號碼告訴對方。

“他們為什麼會吵起來?根據她提供的信息不難看出,曹局長和李闖的交情不淺。”武平沉吟片刻,“一個是教育局副局長,一個是學校門衛,兩個人的身份相差懸殊,是什麼原因建立起良好的關係。”

“而且最後,一個人殺了另一個人。”劉得寶接着武平的話茬。

“找找看有沒有什麼線索。”武平開始抽煙,同時陷入沉思。

兩根煙過去。劉得寶從卧室快步走出來,“武隊,重大發現。”他壓抑不住內心的喜悅,嘴巴笑到耳根子底下了,“你看。”把一封信遞給武平。

信封上寫着:給陳桂鵬局長。

沒有封口,武平直接抽出裡面的信。

尊敬的陳局長貴鵬:

你好。

長話短說。與你共事十數年,讓我感覺到榮幸,謝謝你多年來的照應。這是寫給你的第一封信,也將是最後一封信。現在,我告訴你的事情,請你務必轉告警察。

一,關公鎮中學校長周國強,教導處主任吳長安,為門衛李闖所殺。我與李闖相識二十餘年,彼此雖建立了深厚的友誼,但公義真理不能讓位於友情。此事是我偶然間發現,具體證據尚無。我能提供的比較有價值的線索是:李闖原名叫李樹雄,原臨縣公安局民警,與周國強是同事。二十餘年前,李闖被抓去坐牢,就是被周國強陷害的。李闖殺周國強的心由來已久,至於他為什麼要殺吳長安,我還不知道真相。信封里有一塊磁帶,是我與李闖的對話錄音,可成為佐證之一。

二,李闖或已發現我錄音的事情,他約我今晚去關公鎮中學喝酒。我隱約感覺這就是鴻門宴,但不得不去。我在世上無親無故,僅此老友可談天說地,我要幫他悔過自新。如果他能夠自首而法律又能夠給他一次機會,我希望他可以從頭做人,即使我們的年齡都已經不允許。

三,如我遭他毒手,是我自願,我不恨他,也請不要為難他,他苦命一輩子不容易。我死後,請你將我家中一切物品變賣,所得錢財盡數捐給關公鎮中學。

曹貴生

1995年5月4日

武平看完信,擴開信封,裡面果然有一塊磁帶。他打開錄音機,把磁帶放進去,按下播放鍵。

卧室的擺設很簡單。一張床,一個衣櫃,柜子裡面的衣服疊得很整齊,床上的被子卻很凌亂。另一間卧室也是同樣的擺設,但床上沒有被子,只墊了一張涼席。洗手間的膠桶裡面裝着衣服,用洗衣粉泡着,還沒洗。

“煮好飯,沒吃,衣服也沒洗,看來曹局長是遇到突發情況,臨時決定出去的。”武平推斷說。

政委代表縣局向視察組彙報了近段時間的整體工作,重點彙報了關公鎮中學案件的偵辦情況

“好,很好,同志們都辛苦了。”秦夢龍充分肯定了思茅縣公安局在工作上所取得的突出成績,“關公鎮系列案件,市委市政府很重視,市局已經將它列為必須快速偵破的大案要案。目前來看,取得了很多成績,但進度還是很慢。你們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個月,就給你們一個月的時間,能破案嗎?”秦夢龍樹起一根手指,掃過全場,“同志們,時間緊,任務重,我相信你們的能力。好好乾,不要讓我失望,不要讓市局失望。”

晚上安排濃重的接待宴。

家裡沒人。

陽光從東南方向的窗戶射進來,投在餐桌和地板上,房間登時亮起來。餐桌上放着一碟豬頭肉,一碟炒白菜,半瓶二鍋頭,玻璃杯是空的,或許沒倒酒或許已經喝完。筷子架在碗上,菜被動得七零八落,但明顯不是被人用筷子夾的,桌面上留有細的腳印——是老鼠的傑作。電飯鍋保溫的燈還亮着,裡面的飯已經變得干黃。餐廳角落的桌子上放着一台錄音機,旁邊是長虹牌的彩色電視機。

看來,人走的很匆忙,還沒來得及吃飯,或者,僅僅只喝了幾杯酒。

昨天一大早,市公安局打來電話,說常務副局長秦夢龍和刑警支隊支隊長陶然要到縣公安局視察工作,了解關公鎮中學系列案件的進展情況。

領導點名要武平作陪。

從早上九點鐘一直等到中午十二點,連領導的影子都沒見着。武平着急了,“阿寶,走。”他招呼劉得寶開車。

分管政法的副縣長戴培珠,結束公幹已經返回的公安局局長孟默明,以及縣公安局領導班子其他成員和各中層職能部門負責人,全部參加宴會。武平不得已喝了酒,但他盡量少喝,一旦喝醉,第二天又將耽誤整個上午的工作。

現在,武平和劉得寶進了曹貴生的家。

沒辦法,政委發話了,武平聽政委的話,他是老黨員,人正直。

在接近下午三點鐘的時候,視察組一行八輛吉普車浩浩蕩蕩開進縣公安局。秦夢龍、陶然,還有市局一幫公安幹部,加上秦夢龍沿線帶過來的縣公安局局長、副局長等,統共三十餘人,好不熱鬧。

“你子,幸好乾了警察,不然就成了天下第一大盜。”武平取笑他。

現在,已經是武平和劉得寶從關公鎮中學尋找耿得分後回縣城的第三天上午,第二天一整天的時間都被白白耽誤了,不然他們昨天就應該來找曹貴生的。

局長孟默明外出公幹未回,副局長林文聰還有局裡面其他領導班子成員都在,大家雖然等得心焦,但用談笑風生掩蓋着面部的着急或慪火的表情,沒有人真正發作出來。現在好了,武平起了個頭。

“武大隊長,大家都在等,怎麼,就你事多,等不得嗎?”林文聰最近對武平很不爽,他認為就是因為武平建議成立專案組,耽誤了他去臨縣赴任的良辰吉時。他在等機會治武平。

“你是專案組副組長,案子進展到什麼階段,你比誰都清楚。我只是個跑腿的,見不得大領導。有你們陪秦局長就行了,我還是去辦我的事情吧。”劉得寶已經將車開過來,武平跳上車,準備走,但被政委制止了,“收起你的急性子,老老實實在這裡等着。”

“武隊,去哪裡?秦局還沒到呢。”副局長林文聰說。

“去教育局找曹貴生。”

縣教育局副局長曹貴生還沒有回來上班。

武平和劉得寶,再次在縣教育局撲了個空,兩人隨即走到曹貴生的宿舍門口。敲門,沒有人應。武平摸摸口袋中的搜查證,“算了,進去吧,肯定是出事了。”

劉得寶是開門高手,一分鐘不到,曹貴生家的門就被他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