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豬，是在半夜進行的。
晚上院子里一直都沒斷人，幾個爐灶也少得旺旺的。
四五點鐘的時候，幾個後生殺了豬。
“我這睡得熟呢，聽見豬叫想着該起來了，要不然可來不及。”
“多久咱沒擺酒席的時候殺豬了。”
天色還是青灰的，院子里又漸漸聚集起來人。
現如今一斤豬肉**毛錢，殺兩頭豬，怎麼的也要三四百塊錢了，還不算別的菜色，這樣的大手筆，還真的好多年沒見過了。
請來的鄉廚姓林，叫林茂盛，是楚守仁的老朋友了，看着眼前這場面，也很是感慨。
“我做這麼多年席面，也好多年沒見到這般了。”
“這殺豬還不止一頭的……嘖嘖。”
這麼多東西，要還做不好席面，他的臉面都算丟盡了。
此時院子里四下都是香味，油鍋早就起好了，炸過的魚在簸箕上碼得整整齊齊，幾個碩大的砂鍋跟大罈子似的，紅磚砌成的小爐灶上只留一根柴，慢慢炖着老鴨，香味撲鼻。
“豬腳什麼的等會加上花生紅燒，排骨先放一旁，豬頭這邊處理好交給我鹵，剁肉做圓子……這案板不夠了？”
“豬肚豬心也一併兒鹵了，剩下的豬紅豬腸等會直接燙熟了讓大家提前墊肚子……”
林茂盛難得手裡有這麼多材料，也跟着有些欣喜。
“沒有案板了嗎？那這怎麼……”林茂盛這邊還沒說完話呢，就見大志等人抬了一個機器出來。
他們借的桌椅板凳昨天就已經完工了，此時四下跑着幫忙。
“這個是？”林茂盛有些搞不懂。
“天闊之前做的機器呢，之前用來打糍粑的，用來打碎肉也不成問題。”大志說道。
一時間，好些個人都往那邊瞧。
“打一次下來，就成這樣，做圓子剛剛好，如果要做丸子，還可以再打一次兩次的……芋頭蓮藕什麼的都不成問題。”
一邊說著，機器已經開始啟動了。
這邊一塊塊拳頭大小的肉放進去，出來就是一小團一小團的肉碎了，滿滿兩大盆。
另外再加一盆蓮藕一盆芋頭，一大碗馬蹄，全部打碎了放在一旁備用。
林茂盛瞧着直瞪眼，“這樣一來，可就快了！我還是頭一回見這個，聽說打穀機也是這家做出來的，年輕人厲害啊……”
該蒸的全部放上蒸籠，該鹵該炸的也準備差不多了。
天色其實也不早。
李秋芳帶着幾個婦人，給大家做了豬雜湯做早飯。
豬肝瘦肉跟豬腸子，處理好了之後，加上豬紅，直接放鍋里煮成清亮亮的湯，舀在大盆子里，另一邊準備了炒粉跟燙熟的米粉，另外又炒了一大盆的青菜。
當然還是少不了她之前煮的辣椒蘸水。
也不拘什麼桌椅，誰得閑了就自己過來吃上一份。
碗筷堆放在一旁，自然也有專門負責的人去洗。
大家吃過東西，漸漸地就有親戚上門。
楚明德在院子一頭擺着張桌子，貼上紅紙，端端正正坐着。
手裡的本子跟筆也都準備好了，一旁還坐着年輕人負責收禮的。
幾個人瞧着楚明德的眼神，都很是羨慕。
“叔，你這回可厲害了，向前那邊在供銷社上班呢，你這邊又去了糧站，以後都是說得上話的，如今天闊又……”
這話楚明德還是很喜歡聽的。
楚天闊那邊不過就是他一個人，明好……種辣椒？說出去不怕人笑話，就算是賺的一點錢，也是上不得什麼檯面的。
他這才剛要說話呢。
就有客人來了。
先來的是青山村的人，李志遠跟李志明兄弟兩人在前面，後面跟着一大片人，李遠航李曉玲等小輩走在後邊，還有幾個是青山村那邊種了辣椒的人家。
鞭炮霹靂啪噠響了起來，平添一份熱鬧。
煙還沒有完全散去呢，楚明德瞧清楚眼前的人，剛才的話就咽了下去。
“天闊這舅家講究！那車上是啥？”年輕人一擁而上。
他們拉着的，是兩輛平板車，車放下來，是一整套的沙發。
“這沙髮結實！聽說還是軟的！瞧着跟城裡人用得似的！”
另一車則堆滿了被子毯子一類的東西。
“我仔細看過了，那被子準備得妥妥帖帖，等冬天就能用上了，被子枕頭床單都一套套的，估摸着好幾個顏色，真喜慶！”
大家都圍着看呢。
楚明德登記在本子上的字跡，都有些歪了。
舅家為大，李志國等人也不客氣，一共坐了三桌人。
寧鳳霞已經嘰嘰喳喳跟人聊起來了。
婦人們的關注點卻又不一樣。
“天闊那表弟瞧着真精神！”
“穿藍色衣裳的那姑娘是誰，瞧着怪俊的，改天問問秋芳有沒有許人家。”
“你還不知道吧，那天闊表姐，人真麻利！剛你瞧見那些被子啥的了嗎？全部都是她做的！人也勤快，現在還是廠子里的工人呢，誰要是娶進門，真是福氣。”
都是隔壁村子的，有些事情不需要打聽，大傢伙兒也都知道。
楚衛東此時都有些個激動了，他上上下下的上煙上茶的。
都惹得人笑話了，“衛東，走五回了！這要真有心啊，早點把人娶回家！”
楚衛東臉都紅了。
正在一旁洗碗的一個婦人，直接碰翻了手旁的一摞碗。
“還以為什麼天仙！年紀多大了都嫁不出去，過二十了！之前議親退親都不知道多少回，誰敢娶回家啊，嫌不夠倒霉還是怎麼的！她那爸媽都離婚了……”婦人惡狠狠說道。
這話被春紅聽到了，按理來說年輕媳婦跟姑娘們這麼多，也不需要她幹活，只不過湊湊熱鬧儘儘力，她也過來了。
“阿美媽！給自己點臉面，當初阿美怎麼嫁過去的，要真人姑娘鬧起來，誰好看?”
“曉玲那姑娘我瞧着就挺好……”
“現在是誰家在做酒？沒見過你這麼搗亂的。”
阿美媽見大家都不幫着她，也不敢多說什麼，想着早上抱着外孫女回娘家的阿美還在家裡哭呢，她看着李曉玲的樣子，就難受。
正要說話，又是陣鞭炮聲響起。
“聽說有自行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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