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蘭站在院子外面，透過院牆的缺口往裡面看。
院子依舊跟以前沒有變化，屋檐下成串的紅辣椒，白色一捆捆的大蒜，一旁還有一口水井。屋子一側原本掉落的牆皮好像已經補過了。
她看見楚天闊跟明好進了院子。
手裡還抓着芹菜在摘菜的，是周小琴。
周小琴頭髮已經有些花白了……
康康從廚房跑了出來，抱着明好的大腿，被楚天闊拎了起來，咯咯直笑。
康康……一下長大許多！彷彿一眨眼間，那個小糰子變成了小男孩。
楚天闊放下康康之後，他要爬上周小琴的背，周小琴就蹲了下來，這孩子直接撞上去！也不管他奶奶受不受得了。
蘭青過來，拖住了他，往康康手裡塞了一個剝開的橘子。
安安跑過來問康康要，這孩子扭頭到一旁，還特意跑走了，安安佯裝追他……
林秀蘭的視線越來越模糊。
“明好，你們這是從哪裡回來？還是拿着行李回來住幾天？”蘭青隨口問道。
明好跟楚天闊相視一笑，問道：“媽，二哥呢？”
周小琴接着掐自己手裡的芹菜葉子，說道：“你二哥悶不吭聲的，上回被你爸罵過一頓，反而好一些，他從小就這樣，這脾氣也不知道像誰。”
“媽，他二叔這是捨不得秀蘭呢，之前還說分開，瞧着讓人怪難受的，爸罵他那頓，他反而心裡舒坦一些，不需要胡思亂想。”蘭青在一旁說道。
周小琴也沒當回事，說道：“這幾天就算了，等過了十五你二嫂開學，讓你二哥請兩天假，帶着康康去學校看看秀蘭，也不知道她在外面過得好不好。
原本讓你二哥帶着東西過去的，可惜沒遇上，你二嫂還不知道家裡掙錢了呢，就知道省錢呢，根本就不注意自己的身體，這樣哪行……”
“媽——”林秀蘭再也忍不住，出來了，一開口就忍不住哽咽。
周小琴立馬愣住。
“秀，秀蘭！你……你這頭怎麼了？！這是受傷了？圖強這傻孩子！早幾天過你學校找你呢，沒找到就自己回來了，我當時心裡就慌慌的，這要是出點什麼事情，呸呸呸！”周小琴趕緊停止。
“嚴不嚴重，現在還疼不疼，怎麼弄的？”
看着周小琴，林秀蘭眼淚嘩嘩往下流。
這才是自己的家人啊。
婆母對她一直很好，她從進門開始，幾乎沒受過任何委屈。
周小琴一開始從沒嫌棄過她身子骨弱，有些人還說她不能生孩子，後來調養一段時間，不能勞動，家裡其實過得挺難的，再後來生了康康之後，她再也沒有下過田地。
周小琴跟以往一樣，包括臉上的皺紋，瞧着都讓她心安。
“媽，嗚嗚！”
林秀蘭哭得像個孩子。
明明跟明好說好了，等她進去探探口風，看究竟是個什麼情況再喊她。
可真的看見之後，林秀蘭根本忍不住。
“怎麼了？在外面受委屈了？是不是別人欺負你了，咱家也不是沒人，到哪裡都要講道理不是……”周小琴有些擔憂，看着林秀蘭哭成這個樣子，伸伸手，發現手上的芹菜，一時間愣住了。
“你這孩子，倒是說話啊，大過年的遭人難受。”周小琴眼淚很淺，見林秀蘭哭成這樣，自己也有些忍不住。
漸漸地，安安跟康康不鬧了。
康康邁着小短腿，一臉嚴肅走了過來。
他拍了林秀蘭一巴掌，“壞人！”
又扭頭抱着周小琴的腿，“奶奶，不哭。”
小奶音聽得人心口軟軟的。
林秀蘭眼淚流得更多了。
周小琴趕緊扯了康康，“快，叫媽媽！媽媽回來了。”
康康扭頭看着林秀蘭，仔細瞧了瞧。
“你沒回來呢，他之前逮着人就喊媽，好一陣才糾正過來。”
康康繃著笑臉，扭頭看周小琴，接着看蘭青，明好。
大人們真奇怪，個個笑眯眯的樣子，那為什麼奶奶會哭？
林秀蘭瞧着康康，已經有些長胖了，穿着新衣服顯得很是虎頭虎腦的，她伸伸手，“康康，媽媽回來了。”
“才不是！壞人！”康康扭頭就跑了。
“別，別嚇着孩子，秀蘭你擦擦淚，一路回來辛苦了，康康這孩子機靈着呢，等會就跟你親近了，你這快要一年了，就不知道回家看看……”蘭青說著，心裡也有些悶得慌。
“媽，我……我這，要不是明好去那邊找我，我……我還以為自己不能回來了呢。”林秀蘭一說著，又要哭，到底還是忍住了。
沈英亮原本就在樹腳下跟人閑聊呢，聽說明好小兩口回來，就趕緊回家了。
哪知道見到林秀蘭，也是有些意外。
“這頭？誰打的？！圖強媳婦你說，這要是摔的，不至於就這麼一個地方呀，後腦勺哪裡有這麼巧的，我們明天就過去！”
惹得林秀蘭又要哭。
她忍住了。
突然退後兩步，直接跪在地上，“爸，媽，都是我不懂事惹得你們擔憂，我給你們磕頭了！”
她實在是不知道如何表達心裡的感激。
周小琴要扶，林秀蘭還是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頭，才站了起來。
“爸，媽，我……我騙了你們。”一家人在屋子裡坐下之後，林秀蘭馬上開口說道。
也沒等沈英亮他們反映，林秀蘭自己彷彿都停不下來，竹筒倒豆子一般。
“我小時候不知道自己親生的……，那時候來福雲，原本是我那妹妹，結果最後變成了我，還鬧得不太好，我當時想着以後都不回去了，所以當時結婚的時候，我就沒把他們當成自家人。”
“就是今天夏天，他們找到學校了，見我讀書了，覺得以後有點用，就……我生怕他們知道我結婚了，然後上家裡來鬧什麼的，就……一直躲着不敢回家。”
“這次原本想着，直接撕破臉算了，沒想到被打了後腦勺……”
林秀蘭說得很是簡短，很快就交代了事情經過。
她看了看沈英亮陰着的臉，還有周小琴在一旁皺着眉，心裡變得無比忐忑。
這是……對自己失望了吧。
林秀蘭垂了垂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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