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圖強想笑，笑不出來。
“爸爸——”康康撲過去抱着他的腿。
沈圖強扯了一下，又扯了一下，臉色就有些傷感。
蘭青搖搖頭說道：“秀蘭再不回來，康康都要不認識她了。”
之前見到人就喊媽媽呢，好容易才糾正過來。
“這要是不忙，怎麼的也應該回來一趟！這個狠心的。”蘭青最是看不得這一幕。
沈圖強看着十分疲憊，人也沒有什麼精神。
跟之前整天笑呵呵有些憨厚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明好心裡又湧起不好的預感。
此時已經下晌。
堂屋裡一個火爐，上面的炭還很是紅火，因為要送楚天闊跟明好，大家也很是齊整。
“圖強！咋了？”沈圖剛忍不住問道。
沈英亮跟周小琴還沒有吭聲。
兩個老人，如今做主的事情越發少了，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活法。
沈圖強剛才要扯開康康，扯不開，就又要蹲下去要抱。
康康小朋友卻有些生氣，一扭頭抱着明好的腿，“姑姑，姑姑——”
甩頭不看自己父親，等明好把他抱起來的時候，他又偷偷打量沈圖強，沈圖強伸手要抱他的時候，他又狠狠一甩頭，噘着嘴砸明好肩膀上。
明好有些失笑，拍拍他的小腦袋。
沈圖強眼裡就有些酸澀。
大家還從來沒見過他這幅樣子。
他坐了下來，張張嘴想說什麼，然後又嘆息一聲什麼都沒說了。
沈圖剛有些鬱悶，問道：“圖強！你這是做什麼，跟康康他媽吵架了？難得見一面吵什麼啊，讓讓就行了，你是男人……”
沈圖強彷彿打開了口子，說道：“要是吵架就好了，我根本就沒見到人。”
“沒見到人？！”蘭青也驚呼一聲。
不應該啊。
沈圖強苦笑一下，說道：“我早就該知道了的，她說自己留在學校，可是我去學校那邊打聽，都說她已經回家過年了，這根本就是躲着……”
一時間，大家都有些沉默。
“我想過了，我還是不能拖累她，就……分開吧。”沈圖強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
蘭青趕緊勸道：“他二叔，你可不能糊塗，秀蘭這人你都沒見到呢，怎麼能隨意分開！再說康康怎麼辦？”
“你這是想好了？”沈圖剛問道。
沈圖強道：“我……我沒什麼文化，在廠子里也只能做個普通的工人，秀蘭是大學生，我原本就不應該拖累她，上一次……說是回來，沒回，我也進城去找她了，結果……”
“結果我覺得她整個人怪怪的，還一個勁催我離開，她整個人都是心神不寧的，我當時就想過這個問題。
回來之後她說回來過年，我就覺得自己是多想了，沒想到……”
這一次借口學校有事，結果過去連人都見不到了。
“她肯定就是在躲我。既然這樣，就好聚好散吧，等下回看見她了，我就跟她這麼說，她那人臉皮薄，不好意思直接提，康康帶着她，她以後也……”
沈圖強說不下去了。
“我不同意。”一個有些低沉的聲音，突然出現。
沈英亮黑着一張臉，盯着沈圖強。
“你真是不像咱們沈家人！”
沈圖強瞧着沈英亮，苦笑說道：“爸——”
“別喊我！你是我的孩子，秀蘭嫁進來也是我們的孩子，當時結婚的時候，你怎麼說來着？現在人都沒見到，在這琢磨分開的事情了！真是丟了咱們的臉面，康康還在呢，就不應該讓你帶着！免得學成你這樣的慫包！”沈英亮教訓起兒子來，向來是不柔和的。
沈圖強就勾着頭。
“你這次連人都沒見到？就不能打聽打聽，萬一有什麼事情呢？萬一她正好有事說不定等着你幫忙呢？一個女孩子在城裡，你不想着千方百計打探，反而在這暗戳戳想東想西，也就是秀蘭肯嫁給你……”沈英亮差點都想拿棍子。
“我……我在學校守了兩天，學校里沒認識的人，也打聽過……”
結果還是無功而返。
“好，就算是沒見到人，那你要分開？是秀蘭跟你說什麼了？還是說你自己覺得配不上大學生什麼的，你難道就不能自己上進！
現在就開始想着分開，還有臉自己先說！你要是敢說，我打斷你的腿！”沈英亮有些激動。
明好還真怕他突然暴怒起來，趕緊勸說道：“爸，別激動！”
扭頭就說沈圖強，“二哥你真是的，這就是分開久了瞎想，還讓爸媽擔心呢，別提這些話了啊。”
說完朝沈圖強眨眨眼。
沈英亮舒了一口氣，壓抑着自己的怒火。
好一會兒，他接著說道：“秀蘭剛進門的時候，咱們過的日子那麼艱難，她可有說過你一句？當時你除了掙一點工分之外能幹啥？她可有嫌棄過你？生康康的時候多難，差點人就沒了，你當時哭着喊着要跟着去，現在倒是好！”
沈英亮一根木炭扔過來，沈圖強躲都沒地方躲，臉上就蹭黑了一些。
瞧着倒是有些滑稽，但是大家誰都笑不出來。
“你自己在這有的沒的想，不就是自己那點自尊心受不了了？怕有那一天，想着自己先提出來？”
“秀蘭念書前怎麼說來着？你光想着分開，分開後她以後生孩子就是鬼門關，你讓她怎麼辦？反正我不同意，要是她要走，也等她回來自己說！你要是個男人，就等她畢業，看她怎麼選擇，要是真的要分開，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要是她打定主意回來，你這不是傷透了她的心？”沈英亮最後說道。
蘭青也趕緊在一旁勸說：“就是啊，秀蘭要是真的離婚了，哪怕是大學生，可是以後生孩子也難，她也不是那種白眼狼，怎麼會捨得康康……”
這麼說著，沈圖強眼神彷彿才有了一些神采。
難道真的是，自己誤會了？
明好在一旁瞧着，也是沒眼看。
這件事情一直存在她心裡，有些無法釋懷。
走了一路，她都沒怎麼吭聲。
上坡的時候，明好停了下來。
她一扭頭，楚天闊就看着她。
“我要進城。”
“咱們進城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