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林跑了。
林秀芝坐在地上，良久反應不過來，她摸摸自己的口袋，空空如也，一如她此時的心。
為了這麼點積蓄，她搬出家裡住宿舍，忍受各種不便。
為了這點錢，她還要時不時撒謊，應付父母的各種吸血。
她甚至還想着擺脫家裡跟林秀林，要不然怎麼會被連累。
原本她是一個好端端的安心工作的女孩子啊，憑什麼？！
就因為林秀林是個男孩子嗎？
林秀芝一時間有些扭曲。
她揉揉酸痛的身軀，朝家裡走去。
家裡……也亂成了一團。
林父喝得醉醺醺的，根本不想出門，一出去就被人說，回來就接着砸東西。
一地的狼藉。
林母也壓根兒不管他，最近迷上了各種活動。
譬如她聽人說，家裡這麼不順利，是因為早年造下了孽，她深信不疑。
她甚至覺得，林父這樣是因為家裡有霉運，所以導致的。
偷偷摸摸的在家裡整天燒香，這拜拜，那拜拜，祈求神靈寬恕。
林秀芝進門的時候，咳了一聲，又踢倒一個香爐。
林母神色立馬變得有些古怪，第一時間趕緊把香爐給擺正，退後兩步趕緊跪下來，“老天爺勿怪……”
嘀嘀咕咕一大通，這才稍稍心安。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人就變了。
她狠狠瞪了一下林秀芝：“你這死丫頭！什麼時候回來不好，非要這個時候，我在請神呢，趕緊過來磕頭！”
“也不知道你弟弟受了什麼苦，趕緊的！”
林秀芝剛摔在地上，渾身的灰，林母像是完全沒有看見一般。
她嘴角有一些嘲諷，到底忍住了。
也並不想去磕頭什麼的，她看着自己以往精明的母親，眼神竟然有些混沌。
林秀芝趕緊說道：“媽，我看見秀林了。”
林母眼神立馬就亮了起來，但還是沒起來，立馬又拜了拜，鬆了一口氣。
“我就說老天爺會保佑你弟弟的，他又沒有什麼壞心思，這一次肯定是被人家冤枉了。”
“你在哪裡看見他的，是不是沒事了？人如何，受苦沒有？！”
“別說那麼大聲，免得被外人聽見。”
林秀芝略微有些無語，她覺得這樣的家裡，自己怕是不能待了。
林秀林一直吃家裡的喝家裡的，林母……為了他什麼都願意，當然包括家裡的一切了。
林秀芝這麼想着，心裡好受多了。
“秀林在哪，餓着沒？瘦了嗎？快帶我去看看他！”林母又道。
林秀芝搖搖頭，低聲說道：“媽，你也知道秀林是自己逃出來的，現在哪裡能去找他，他現在……不太好，渾身髒兮兮的跟乞丐一樣，也沒吃什麼東西。”
剛說完，林秀芝就挨了一巴掌。
“那是你親弟弟啊，你怎麼這麼狠心呢，看着他遭罪，你這心裡怎麼就那麼歹毒。”林母眼淚嘩嘩的。
林秀芝趕緊說道：“媽，我沒有！我給他買了東西了，身上所有的錢都給他了！”
林母這才擦擦眼睛，又道：“這不是應該的嘛，可憐我秀林從小就沒吃過這種苦。”
“媽，秀林在這，大家都認識他，所以他不能一直待在這呢，雖然是被冤枉的，可查清楚總要有個過程是不是?我剛剛發了工資，原本想着拿回家的，可……全部給秀林了，他想着先去外地，等以後偷偷跟我聯繫。”林秀芝說謊起來，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林母也沒有懷疑，用力點點頭。
只說是老天保佑。
“媽，秀林在外面肯定要吃點苦的，但我瞧着人精神還不錯，你趕緊把家裡的錢給拿出來，等天黑了，我偷偷給他帶去。”林秀芝說道。
“要不我拿去給他？”林母有些期待說道。
“你可不能去，這種事情越少知道越好，免得被人發現了，秀林逃了，多少雙眼睛盯着我們呢。你們好端端出去了肯定有人看着呢，我還是因為調了晚班才方便出去，這一次也不能見到他了，但是我們說好了一個地方，我放在那，秀林會半夜的時候自己拿走！明天下班我去瞧瞧，要是錢不在，就是秀林拿走了。”
林秀芝一臉慎重說道。她也不忘給自己留一點後路，以後就算是不見了，反正也不是自己的原因。
林母果然就信了。
她摸索着，四處翻箱倒櫃的，林秀芝索性就坐在那等。
並且在心裡打定主意，不管廠子里那邊多難，自己也要少回來一些才行。
林母給林秀芝塞了一小包東西，林秀芝捏了捏，放進兜里。
之前還說家裡的錢全部被林秀蘭坑了呢，現在看來，也不盡然。
“媽，那我等會就回去了，以後你跟爸好好的，我一個月回來看你們一兩次……”林秀芝說道。
林母有些發愣，現在林秀蘭那邊不認了，林秀林又逃走了，就剩下這麼一個孩子，不靠她靠誰？
“你這個死丫頭……”
林秀芝抓着她的手，“媽，你自己想想，要是我整天整天回來，以後秀林的事情怎麼說得清楚，我還打算每個月發工資，留下吃食堂的之外，全部給秀林匯過去呢，你一個人在外面也不敢聯繫你們，你找我多了，秀林豈不是暴露了？”
“你說得對……”
林母神神叨叨的。
她想了想，又道：“要不然你工資全部給你弟弟，你爸發工資了，你一個月回來拿幾塊錢。”
母女二人就這麼定了下來。
末了，林母又扯了林秀芝的手臂，說道：“你去磕頭，我這幾天心誠，你弟弟才能出來呢，要不是你剛剛踢倒，沒準已經沒事兒了。”
林秀芝跟吃了蒼蠅一樣噁心，合著母親覺得，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功勞不成？
她有些身無可戀地磕了頭，看在兜里那些錢的份上。
臨走的時候，林秀芝說道：“媽，我跟你說，秀林這一次喜歡的那個姑娘家，好像是……跟林秀蘭有些關係，要不然秀林也不至於被抓進去的，我也是聽說，看得不太真切，你可以去那個賣辣醬的鋪子瞧瞧。”
林母登時就咬牙切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