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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衛星此時似哭似笑,已經完全僵了。

他站在梯子上,差點摔了下來。

這地方是廠子里最早的一批宿舍,平房,一溜兒的青瓦白牆。

聽說最初的時候還是學校呢,只後來建設了青雲廠,把這房子也圈在裡面。

學校自然興建了新的小學,這地方在家屬院的最裡面,為了不浪費,就一直保留着,改造成了工人們住的房子。

一個教室隔開,可以住三戶人家,因為年久失修,牆皮都有些剝落,也不怎麼隔音。

顧衛星此時在梯子上,是過來收拾的。

他摸了摸口袋裡的水果糖,手有些發抖。

今天他休息,卻被洪八叫着去家裡。

師父對自己的恩情他當然不會忘記,但是有些話他卻是不贊成的。

特別是在對田秀這個問題上,明顯就是有偏見。

洪八說——

“衛星,你一個大好青年,找誰不行?哪怕就是找老師,師父馬上就能給你介紹幾個,比她好的不是沒有。”

顧衛星當時心裡是很難受的,任憑他怎麼解釋田秀當初根本就是為了幫楚天闊跟明好,所以才那麼刺激別人,哪知道被留了錄音,可見對方才是奸詐的,田秀完全就是被人誤解,可是洪八完全不聽。

洪八又說——

“當初你們也只是短暫相處過,根本沒來得及發現對方什麼缺點,那個田秀……等你再年長几歲,發現其實女人都一個樣兒!”

顧衛星心裡發苦,究竟要怎麼解釋,如果每個人都能一樣,那還要愛情做什麼呢?愛情不就是認準了就不離不棄嗎?哪怕他們相處很短,可卻是彼此懂的,只是愛情也有磨難,但是洪八不能理解,他也不好解釋。

洪八還說——

“你為她着想,她呢?當初說走就走了,後來……後來的事情是怎樣的,師父也不多說了,反正你先等等,無風不起浪。”

顧衛星笑笑不吭聲,當時田秀的確是憑空消失了一段時間,後來她也解釋了,那是不想他左右為難,那個善良的姑娘喲。

為什麼她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明明當初多麼溫柔多麼秀麗,生活的磨難讓她成長,卻也讓他更看清了她那顆赤誠的心。

為什麼大家都對她那麼苛責,什麼都要指責她呢。

她跟自己碰見的時候趕緊躲開,都害怕連累自己呢。

這一次……明明就是沒有根據的事情,她還是遭受了無妄之災,顧衛星很是心疼。

可是洪八的話他也不能不聽。

他還在找一個兩全的辦法。

正為難呢,洪八見他坐在家裡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有些滿意,才告訴他一個新的消息。

“你師兄要調咱們廠了,他年紀比你大,現在房子緊張,他又不方便住集體宿舍,我給他申請了家屬院最裡邊兒的房子,等會你帶個人過去收拾會兒。”

那地方,正是田秀家胳膊。

顧衛星簡直喜出望外。

他的確跟着另外一個人過來收拾,然而要把東西收拾好扔出去,要重新刷一下牆面,能支使人離開的借口不要太多。

顧衛星自己爬在梯子上。

當初隔斷的時候,用得磚就薄薄一層,他都能摸到活動的地方。

顧衛星挪開半塊磚,居高臨下看着田秀一個人蜷縮在屋子裡。

他摸摸口袋裡的糖,正想扔過去。

看見自己,她應該很欣喜吧。

哪知道還沒有行動呢。

就見田秀的母親田素麗回來了。

再然後……

他到現在還是懵的。

這跟他想象之中的田秀,完全就不是同一個人啊!

她以前說話從來都是和聲細語,被逼急了哭得眼淚嘩嘩的也不懂怎麼解釋。

可是剛才那個歇斯底里的人,那麼尖銳那麼有攻擊性,不也是田秀?

這也就算了,她剛才說什麼?

什麼叫去莫山吃苦,她以前明明說她過去鍛煉也很好,在裡面的日子特別開心特別平靜,只不過為了讓孩子們有一個更好的未來,所以她寧願放棄那樣的日子,重新回到這是非之地來。

什麼叫推翻別人的學校裝作救人的樣子?難道……

顧衛星根本不敢想下去。

他用力晃晃腦袋,不對,不是這樣的!

還有,田秀一直覺得太苦了,要調城裡,還跟她母親那樣吵架,還說她母親找了姘頭。

顧衛星看着田秀跑出去,這……

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他腦子完全亂掉了,一時是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田秀,一時是剛才那個猙獰的尖銳地田秀,在他腦海里跟拉鋸子一般來回,讓他頭疼欲裂。

“我一定能弄清楚事情的真相的!”顧衛星暗暗下決心。

哪怕這不是為了田秀,也為了自己這麼就付出的一片心意啊。

顧衛星想到這,腿腳總算是有了勁,噠噠噠往外走了。

“衛星,要不然我們再糊一層報紙,要是嫌棄不好看就再刷一層石灰,總好過露出牆皮對不?”小夥伴抱着報紙回來,說道。

顧衛星像是完全沒聽見一般,他只想快點找到田秀,問清楚。

田秀剛紅着眼睛從屋子跑了出來。

外面風一吹,她才有些清醒過來。

好在現在這個時間,幾乎也都在上班。

田秀自己走着,心裡已經有些寧靜下來,雖然面色還有些難看。

“我要靠自己!”

“我要離開這裡,我要去城裡。”

這麼一想,田秀甚至開始有些後悔,她不應該跟田素麗撕破臉的,哪怕心裡失望了,為什麼不能等以後呢,現在不太好辦。

不過回去認個錯不就行了,然後她要自己進城找舅舅。

想一個辦法,讓他覺得自己在這活不下去了,剛好現在是新學期開始……

田秀暗自琢磨着。

越想越覺得自己這點本事還是有的,田佩榮她見過,第一次他就對自己印象很好,在路上遇見的,哪怕上一輩有恩怨也怪不到她頭上,現在她才是他的親人呢。

“你是田老師,田秀?”來人直愣愣問道。

田秀沒反應過來,只茫然點點頭。

幾個人對視一眼,就冷聲說道:“你還做什麼老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