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揚承反應極快，幾乎是轉眼就再次恢復了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雪兒，你在套我的話？”

“實話也不怕告訴你，現在的天機門，我說了才算！”褚揚承道，“至於那個老頑固，老不死，我留他一條性命就已經算是仁慈了！”

沈衣雪絲毫沒有被拆穿之後的尷尬，又道：‘‘那白玉沉呢？’’

“白玉沉？”這三個字卻是讓褚揚承的臉色瞬間變得凌厲，“不要提那個小人！”

沈衣雪點點頭：“看來，你還是願意被我套話的，不是么？”

“就算是吧，”褚揚承道，“事到如今，有些事情，告訴你也無妨。”

話也就說到這裡，慕容智已經和夜天隱走到離他們二三十步遠的地方。“姐姐，”夜天隱問，“發生了何事？”

慕容智也問：“東靈的女帝呢？怎麼突然消失了？”

沈衣雪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向這二人解釋，卻聽褚揚承突然高聲道：“我東靈將士，誓死追隨女帝陛下，寧死不降！”

他這句話的聲音不高，卻又帶着某種極強的穿透力，傳入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

慕容智當即變了臉色，沉聲道：“寧死，不降？”

他怒道：“那你們就都去死！”

也無怪乎慕容智發怒，原本，他接到東靈女帝靈馨派來的使者所傳達的意思是，東靈女帝提出，只要見沈衣雪一面，就獻出國璽，歸順西漠慕容氏。

如今，他也向沈衣雪說明了女帝靈馨的條件，還因此與沈衣雪生出了一絲嫌隙，對方卻又來了個“寧死不降”？

這分明就是在戲耍於他！

沈衣雪都不用看慕容智的臉色，只聽他說話的語氣就知道，他這是動了真怒！

只是，她卻有些不明白，褚揚承為何要選在這個時候激怒慕容智，難道僅僅是為了挑起西漠慕容氏與東靈女帝之間的矛盾，好讓生靈繼續塗炭？

沈衣雪雖不願勸降，然而卻更不願雙方繼續交戰，死傷無數。她心念電轉，問褚揚承：“這是你的意思，還是女帝靈馨之意？”

“自然是陛下之意！”褚揚承大聲道，“我東靈將士，寧死不降！寧死不降！寧死不降！”

他一連重複了三次，似乎是為了表明態度之堅決，甚至向慕容智挑釁道：“你就是傻傻等到地老天荒，也等不到我東靈的降表與國璽！”

慕容智被他氣的臉都白了，咬着牙半天才勉強壓制住心中火氣，沒有當場發作起來。他咬牙，直接向著身後的隊伍下了命令：“攻城！所有東靈兵士，一律殺無赦！”

沈衣雪也不知該如何去阻止慕容智，只得急切向褚揚承道：“褚揚承，你究竟想要做什麼？”

褚揚承仰天狂笑：“自然是要你與東靈女帝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來！”

沈衣雪怒道：“這對你有什麼好處？”

“好處自然是有，雪兒，你想知道嗎？”褚揚承邪肆一笑，正要開口，卻被沈衣雪打斷：“你想說便說，不想說我也不一定非聽不可！”

褚揚承先是一愣，繼而道：“雪兒你果然變聰明不少，我都還沒有開口，你就知道我要說什麼了么？”

沈衣雪與褚揚承說這兩句話的時候，慕容智的命令也跟着一層層傳遞完畢，西漠的兵士開始有序地移動，開始準備攻城！

沈衣雪從未如同此刻這般為難過，她不知是該阻止慕容智，還是該為慕容氏的兵士們讓開路。

正在猶豫的時候，褚揚承突然再次狂笑出聲，手中的銀色雨傘再次撐開，開始旋轉起來，一轉眼就將他帶到了半空當中。

銀色的雨傘在日光下竟是泛着淡淡的青光，褚揚承整個人都被籠在傘下了光芒中，就連面目也變得模糊起來。

沈衣雪尚且沒有看出端倪，一旁的夜天隱已經驚道：“姐姐，這人為何幻做了你的模樣？！”

幻化成她？

沈衣雪一愣，然而入目所及，仍舊只有傘下的一團青光。情急之下，她眉心的混沌天魔珠一閃，神念就朝着傘下的褚揚承感應而去。

神念感應當中，褚揚承全身青色的光芒流轉，卻又似乎契合著某種規律，果然竟是與沈衣雪的外形有七分相似。

沈衣雪的心一沉，心頭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卻見那一團青光，直接就飛到了城牆之上，瞬間激射出數十道絢麗的光刃來！

沈衣雪的混沌之氣顏色七彩，絢麗如虹。而褚揚承這把銀色雨傘，竟然也敢模仿沈衣雪混沌之氣的顏色，發出光刃來！

雖非七彩，卻也五顏六色，不是熟悉沈衣雪的混沌之氣的人，怕是根本就無從分辨。

那數十道光刃瞬間刺中了城牆上的兵士，響起一片慘叫。

城外，正在指揮手下兵士工程的慕容智都看得呆住了，忍不住喃喃道：“這人，究竟是哪一邊的？”

就在方才，這個人還信誓旦旦，義正言辭地說著寧死不降，然而一轉眼卻又飛上東靈都城的城牆，朝着東靈的兵士，大開殺戒！

就見褚揚承飛上城牆，銀色雨傘是哪個光刃飛出，轉眼就殺了數十個東靈兵士！

緊跟着又有兵士圍上來，刀劍齊出，開始圍攻褚揚承，場面頓時極度混亂。

褚揚承始終都在那銀色雨傘的籠罩之下，明明是銀色雨傘，下方是青澀光芒，然而發出來的光刃卻始終都是五彩斑斕的，似乎在竭力地模仿沈衣雪混沌之氣的顏色。

沈衣雪終於醒悟過來，褚揚承那句“我要你與東靈女帝反目成城，老死不相往來”的話，是什麼意思。

褚揚承，這是要靠着那柄銀色雨傘，幻成她的模樣，再模仿她混沌之氣的顏色，讓所有的人都以為，飛到城牆之上，助西漠慕容氏攻城的那個人，是她沈衣雪！

現在的女帝靈馨，本來就對沈衣雪滿心成見，倘若再認為是沈衣雪破了東靈都城，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來都是最好的結果！

想通這一點，沈衣雪便也急忙馭氣而起，要去阻止城牆之內混戰中的褚揚承，卻被慕容智一把拉住：“聖母祖奶奶，你這是要去哪裡？”

“我——”

沈衣雪下意識地想要說去阻止褚揚承，然而話還沒有出口，就聽慕容智繼續道：“兵臨城下還要內亂，這是天要滅他東靈！”

也就是說這兩句話的時間，東靈都城的大門，被人緩緩地從裡面打開，仍舊在銀色雨傘遮蔽之下的褚揚承，再一次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當中。

他打開了東靈都城的大門之後，朝着沈衣雪等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就緩緩地轉身，收起了那銀色雨傘，朝城內走去。

慕容智的眼睛先是一亮，又謹慎地觀察了片刻，卻也只能透過洞開的城門，隱隱看到裡面橫七豎八的兵士屍體。

“祖奶奶，那個，到底是什麼人？”

事到如今，慕容智的心裡反而有些沒有底了，褚揚承的表現實在太過古怪，獻城就算了，居然還不邀功，連一句話都沒有，轉身就走！

夜天隱也卻是比沈衣雪更早動用了神念，此刻驚詫地道：“都死了？”

沈衣雪還沒有接話，慕容智就急忙問：“什麼都死了？”

夜天隱道：“守城的官兵，不是死了，就是重傷無法動彈。”

慕容智的眼睛再次亮了起來，又問：“有沒有埋伏。”

“沒有。”

夜天隱回答完慕容智的問題，將目光投向沈衣雪：“姐姐，這個人，為何要造成是你殺人開城門的假象｜？”

“自然是為了讓女帝靈馨與我反目。”沈衣雪苦笑，“他的目的，達到了！”

慕容智在聽到夜天隱說城內沒有埋伏的時候，就已經下令讓手下兵士衝進去。眼看着無數兵甲鮮明的兵士如同潮水般湧向洞開的城門，沈衣雪就知道，她已經無力再阻止什麼。

心中輕嘆一聲，沈衣雪轉頭朝慕容智道：“讓你手下兵士，留東靈女帝性命。”

慕容智見她說的鄭重而嚴肅，心下也不敢怠慢，應當是也怕沈衣雪會出手去救女帝靈馨，於是連忙點頭應下，又讓身邊隨從傳令下去。

沈衣雪又轉向夜天隱：“普通人之間的征戰，修者本不應當插手其中。如今大局已定，你們這一部分人，也該功成身退了。”

她看向夜天隱的目光十分嚴肅：“畢竟，背負太多殺孽，於你們修鍊飛升，心境圓滿並無益處。”

夜天隱也忙應道：“是，姐姐。”

“現在，”沈衣雪略一沉吟，又向夜天隱道，“讓所有的修者，都去找褚揚承！”

夜天隱點點頭，轉身離去。

沈衣雪心中稍定，也準備隨着慕容氏的兵士進城，卻再次被慕容智叫住：“聖母祖奶奶……”

“放心！”沈衣雪皺了皺眉，道，“我只是去尋褚揚承。”

她知道慕容智仍舊無法放心，於是只好收回腳步，再次轉身，鄭重地望向慕容智：“修者不應當參與到普通人的爭鬥當中，這一點方才我就已經說過。所以你放心，我只是去尋找褚揚承。”

言下之意，也就是不會去也找女帝靈馨。

慕容智又問：“那修者參與到普通人的爭鬥當中，有何壞處？”

沈衣雪道：“力量不均，根本就是單方屠殺的局面，瞬間出現大量真魂出現，容易造成域界之間的混亂。再有就是會影響修者本身的心境圓融，也會影響到其飛升天界。”

“可是，我怎麼聽天隱說，他們很長一段時間之內，不論力量如何強大，都無法飛升？”

這個慕容智，知道的還真不少！

經過之前與靈馨那一次的重逢，沈衣雪心中也明白，帝王之心，敏感多疑。當初的靈馨如是，如今的慕容智也是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