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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嘎——”

昏黑的地下牢獄寂寂無音,以至於當暗門緩緩開啟的時候,那聲響顯得分外突兀和刺耳。

“嘩啦、嘩啦……”

這是鐵鏈晃動的聲音,一個披頭散髮、渾身染血的男子被一把推了進來,仔細看去,銀黑色的鐵鎖赫然洞穿了他全身上下的每一處關節,還在他的脖頸上纏繞了一圈。

黑暗中有不少人默默地抬起了頭,望向這位新來者,很快他們便辨認出了對方的身份,一時都流露出了震驚之色。

“逃啊,你不是挺能逃的么,以為藏在絕域最深處就沒人能發現你了?”牢頭冷笑着關上了暗門,如牽着狗鏈一般抓起了男子身上的鐵鎖,野蠻粗暴地將他拽到了最裡間的牢房,並開啟了監牢的陣法屏障。

“讓我看看……這下差不多人齊了。”牢頭環顧一圈,雖然四周一片黑暗,但並不影響他的感知。

他從靈戒里拿出對講機,簡明扼要地將情況彙報給了上司,然後便靜靜地等待着審訊人員的到來。

“咳……”

黑暗中,有人輕輕咳出了一些血沫,聲音嘶啞地道:“我要見你們副殿主玉凌。”

“我勸你還是老實點!副殿主是你想見就能見的嗎?”牢頭冷笑道。

“我有一筆交易要和他談一談,我保證他會很感興趣的,你若是耽擱了此事,到時便是你的罪過了。”那人鍥而不捨地道。

“嘁,還敢威脅我?人之將死,狡猾多端,你還是少費心機的好。”牢頭無動於衷。

“我可不是在威脅,你最好還是……”

牢頭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李大供奉,你要擺正自己的心態,你現在只是一個犯人,再跟老子廢話,我不介意讓你提前體驗一下這裡的刑罰有多少種花樣!”

面對這麼個油鹽不進的滾刀肉,李修然一時語塞,他急急思索着任何一縷可能的生機,但一切的計劃都卡在了第一步,因為他完全無法聯絡到外界。

那天他如往常一樣參加朝會,龍宸兮依舊全程沉默,似乎都沒有在聽他們商討的內容,只是在朝會結束後,叫李修然去一趟書房,說是跟他商量一下皇宮陣法的事情,因為靈材資源緊張,已不足以負擔原先的陣法。

李修然也沒有多想,他雖然知道龍宸兮是個極富威脅的人物,一直都想找個機會讓他死於“意外”,然後換個好控制的傀儡上台,但龍宸兮也頗為警覺,表現得安分守己,愣是沒有讓李修然找到合適的時機。

不過在六年的明爭暗鬥中,龍宸兮發展的勢力遠遠不及李修然,所以他並沒有懷疑龍宸兮要翻臉動手,結果便陰溝裡翻船了。

他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反正他剛跨入書房的那一瞬間,就感覺腦子裡嗡地一下,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就乾脆利落地暈厥了過去。

等他再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身處這片牢獄之中,而且他貌似是這裡的第一個囚犯。

李修然自然不會甘心莫名其妙地冤死在牢底,所以每進來一位新獄友,他都會想盡辦法和對方交流一番。

於是他終於明白了,一切的起因是玉凌的回歸,而且他還是祖靈殿的副殿主。

看看這些被關進來的獄友,源錦、鄒麟、念晚雲、念州凡……基本都是當年背叛了十七域,投靠了幻靈族的人,甚至連他們之中的最強者商洮,都被輕而易舉地從絕域抓了回來。

祖靈殿遠遠不是他們所能抗衡的,而如今的玉凌,更是不知道走到了哪一步。

正當李修然念頭百轉的時候,暗門再度開啟,進來了幾個審訊人員。

說是人也不太準確,他們只有人形的輪廓,通體呈現出半透明的幽紫色,彷彿隨時能變幻成一團霧氣。

是剎魂族……

李修然心底一沉,若是殘酷血腥的拷打審問,在場的都沒有意志薄弱之徒,說不準能硬挺過去,但這種來自靈魂層面的滲透,卻根本無從抵禦。

當一位剎魂族人從李修然面前飄過的時候,他趕忙高聲喊道:“我要見你們王上!我有很重要的事情……”

那名剎魂族人對他置若罔聞,徑自挑選了一個審訊目標。

“李大供奉你可閉嘴吧,吵吵嚷嚷的也不嫌丟了身份。”牢頭又給他的監牢加了一重隔音屏障,任憑李修然在裡面吼破嗓子,外面也沒人聽得見。

大約半個時辰後,這些剎魂族人便重新彙集在一起,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沒有帶走半片雲彩,只帶走了很多情報。

牢頭百無聊賴地端起一盆盆冰水,把那些昏迷中的囚犯一一潑醒,讓他們神志清醒地承受着頭痛欲裂的折磨。

“行了,根據上面吩咐,你們還有最後一晚上可以享受,待會兒會有人來送上一頓豐盛的晚餐,諸位好好珍惜。雖然有些人沒在這裡,但他們很快就會下去陪你們的,所以請諸位放心,你們黃泉路上不會寂寞的。”牢頭不無揶揄地道。

說著他聽到暗門的位置又發出了些許響動,不禁嘖了一聲:“喲,看樣子還有人來探監,今天還是蠻熱鬧的嘛。”

他話音剛落,便看見一位身着深色勁裝的清秀女子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她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道:“快進來快進來,都別磨磨唧唧的。”

一時間,十幾個人魚貫而入,當看清他們的相貌時,囚犯們都沉默了。

那勁裝女子當先走到了鄒麟的牢房前,將腦袋貼在陣法屏障上,露出一個囂張的獰笑:“鄒大供奉,知道我是誰嗎?”

鄒麟面無表情地注視着楊昭可:“你是誰?我有什麼必要認得你?”

“啊差點忘了,你沒見過我……不過,我爹你總還記得吧?健忘的鄒供奉。”楊昭可譏諷一笑,稍稍往旁邊讓了幾步,露出了身後站着的楊火辛。

鄒麟明顯瞳孔一縮,冷冷道:“楊火辛?你還沒死啊。”

“你都沒死,我怎麼敢死呢?”楊火辛嗤笑一聲。

“呵,看來你自己雖然沒什麼本事,但卻生了個好女兒。”鄒麟淡淡道。

楊火辛並不着惱,反倒哈哈大笑道:“沒錯,這是我這輩子最驕傲的事,尤其是看着你那些廢物兒女,我就覺得異常暢快。”

“鄒大供奉,當年你將我爹逼得近乎無路可逃的時候,可曾想過會有今天?”楊昭可道。

“毫無意義的問題。”鄒麟淡漠地閉上了眼睛,“成王敗寇,亘古不變的道理,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絕對不會讓你爹活着逃出步虛國。”

“哼,這才是毫無意義的假設。”楊昭可冷哼一聲,竟是直接穿過陣法屏障,來到了牢房內。

“誒,小心!”牢頭當即驚得從原地跳起,趕忙往那邊的監牢沖了過去,生怕楊昭可受到分毫損傷。

然而令他大跌眼鏡的是,這個看上去跟普通人一樣的姑娘突然爆發出了強大的氣機,雖然她沒有採用任何武技,只是單憑一身玄力圍着鄒麟拳打腳踢,也硬是讓後者沒有絲毫反抗之力。

牢頭跑到一半便僵硬地停住了,他是萬萬沒想到,現在的年輕人居然這麼生猛,看着人畜無害的,打起來可真是拳拳到肉,這般狂風暴雨一樣的攻擊,甚至讓他都忍不住縮了縮頭。

好吧,這個金剛境修為的姑娘是不用他操心了,那麼來看看另一邊……

哦,另一邊的戰事也非常激烈呢,怎麼這幫探監的火氣都這麼大?

七黛國女皇沈黎勻優雅地舒展着筋骨,而原本尚還稱得上楚楚可憐的源錦三供奉現在臉已經腫的跟豬頭一樣了,根本看不出本來面目。

念羽白更是一邊揍着念州凡,一邊念念有詞,說是幫兄弟的某位朋友報仇,他本人才懶得計較那些陳年破事來着……

李大供奉也很慘,龍宸兮踢了他一腳後就安靜地抱着胳膊站在一邊,把空間留給了龍宸昱,後者左一個迴旋踢,右一個沖拳,反正李修然就沒能落地過。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在李修然只剩下一口氣的時候,龍宸昱才停下了手,一言不發地站到一旁。

李修然躺倒在血泊里,眼睛腫的只剩下一條縫,可他卻低低地笑了一聲,不知是在嘲諷龍宸兮還是在嘲諷自己。

“我不明白……”李修然沙啞地呢喃着,他不能理解,為什麼玉凌根本連見他一面的意思都沒有,否則的話,他有信心說動對方,讓玉凌轉而和他合作。

龍宸兮聽見了他的喃語,慢慢在他身邊蹲下,淡淡道:“我起初也不明白,其實他留你一命,對我反倒是最大的牽制,可是他卻直接將你交給我們隨意處置了。”

“是啊,所以為什麼呢?”李修然的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了,只是本能地道。

“因為他早已不再是當年的他了,你我的眼裡只有這狹小的十七域,而他的眼裡,卻是無垠無盡的三大星系。所以他不需要控制我,你也就沒有了存在的意義。”龍宸兮道。

“如果他不在意祖星,那他為什麼還要回來……”李修然慘然一笑。

“不,他很在意祖星,只是和你想象的那種在意截然不同。”龍宸兮道。

李修然良久沉默,他似乎明白了什麼,但這卻徹底斷絕了他最後一絲的僥倖與希望。

“所以龍宸兮,你就這麼屈服於你的殺父仇人了?”李修然沙啞地道。

“不勞李大供奉為我操心,你還是走好自己的黃泉路吧。最後感謝你這麼多年帶給我的壓力和威脅,否則我也不會這麼快地成長起來。”

龍宸兮站起身子,輕輕舒出一口氣,似是解開了鬱結已久的心結,平靜地道:“那麼,後會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