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指間，看守鎮魔塔的幾名長老已經變成了地上的屍體，而天煞根本連遮掩的意思都沒有，如羽化登仙一般，衣袂飄飄地凌空而起，直接踏上了第九層。
玉凌不由心中一凜，忽然意識到天煞本身並不擔心會否暴露的問題，因為即便是組織內部，見過他真面目的人也屈指可數，就連他修鍊着什麼功訣，武技有什麼特點，外人也一概無知。
所以天煞就算是血洗華雲谷，紹葉堂也根本猜不到兇手是誰，只有孤星的暗子可能會依據一些蛛絲馬跡，判斷這跟玄靈族修者有關，因為屍體中殘留的霸道氣勁，終究會殘留些許痕迹。
但誰會第一時間懷疑到天煞身上？孤星只會加大在北境的搜查力度，而且他們本就在調查玉凌的真實身份，到時候最先暴露的絕對是玉清玄，而非天煞！
這是何等險惡的用心，想來天煞也知道他解除煞魔之心的威脅後，便失去了制衡玉清玄的把柄，若是後者突破到混沌境，恐怕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殺到天煞本部滅了他。
所以，天煞便選擇借題發揮，悄無聲息地留下線索，加大玉清玄暴露的風險。
玉凌心中浮起一陣寒意，正想彈出幾縷火星將這些人毀屍滅跡，但又想到剛剛天煞已經在星辰大陣的屏障前殺了那麼多人，他毀得了這裡的也終究毀不了全部。
玉凌不禁沉默了一下，隨後不着痕迹地抹去了這些屍體內的霸道氣勁，轉而留下了一縷微不可查的道原訣氣息。
雖然可能也沒什麼卵用，但多少可以混淆一下視聽。
畢竟天煞的修為遠超他一個大境界，對方真若是鐵了心做手腳，玉凌也確實攔不住他。
“屍體有什麼好看的嗎？還不上來？”天煞倚着鎮魔塔第九層的欄杆，似笑非笑地俯瞰着玉凌，“或者說，你打算多等一陣，好讓我把華雲谷的固元長老殺個乾淨？”
玉凌一言不發地飛上九樓，淡淡道：“從頭頂這個黑色大漩渦就可以進去。”
“有意思，華雲星我雖然來過幾次，但鎮魔塔倒還是第一次進去呢。”天煞微微懸浮而起，食指輕輕點在漩渦中心，一層透明屏障頓時應聲而碎。
雖然天煞的空間造詣還沒有強大到碾壓天成宗師的地步，但他此刻卻是硬生生使用了最簡單的暴力破解法。
玉凌也緊隨其後，像是穿過了一層溫潤的水幕，眼前的視界一陣重疊與錯亂，隨後便被一片宏大渺遠的虛空所取代，無數光球或明或暗，錯落有致地在他面前鋪展開來，赫然就是位於空間夾縫中的最深層監牢。
“這裡倒是利用得不錯。”天煞隨意地四下看了看，“都挺弱啊，沒見着幾個不滅境武者。”
玉凌並不想和他說話，不滅境武者是大白菜嗎？外面都沒多少個，哪有那麼多十惡不赦的罪人被關押在這裡？
上次就逃出去了個祝遠道，然後澹小小不知從哪裡查探到他躲去了察可星，玉凌還記着他對車栩那小姑娘的承諾，便打算找個時機把他解決掉，結果卻出了太燁星淵那檔子事，乾脆就把祝遠道賣給紹葉堂，讓他自己處理去了。
不過沒想到，華雲谷有三位不滅境高手一齊出動圍剿祝老魔，最後還是叫他假死脫逃了，據說這事兒氣得紹葉堂閉關了一個月，誰也不想見。
畢竟西聯之前說了願意配合圍剿，但那三大高手卻忌憚玉凌別有用心，專門申明要自行解決。結果可好，他們自己沒能耐弄死敵手，除了自己生悶氣，不然還能咋地？怪玉凌沒有堅持幫忙嗎？
但難保不準那位睚眥必報的祝老魔會記恨西聯，所以玉凌一邊感慨於華雲谷有多麼不靠譜，一邊也叫澹小小再注意一下祝遠道的行蹤，只是到現在也沒有消息，鬼知道他躲哪兒去了。
同在黑名單上的還有圖敦，那是邪方族族長田妙苓指明要殺的人，最重要的是，那位鬣狗精似乎掌握了邪方族的一些重要秘辛，雖然他已經投靠了天穴宗，但想來趙瀾不至於為了一個小嘍囉跟盟友翻臉，只要玉凌願意用同等價值的東西換取圖敦的性命。
等忙完這一陣，玉凌就得處理一下這些雜事了。
“是要一直往裡走，直到再穿過一層屏障嗎？”天煞見玉凌不應答，也覺得有些無趣。
“嗯。”玉凌一個多餘的字都沒有。
天煞也不介意他冷漠的態度，步履悠閑地穿過一個又一個光球，裡面的囚徒有些在半昏迷狀態，壓根不知道兩個陌生人的闖入，有的則麻木地看了他們一眼，以為是華雲谷的巡邏長老，也有幾個人感覺有些不對勁，瘋了似的掙扎着，想讓兩人搭把手救他出來。
天煞饒有興趣地左顧右盼，忽然問道：“你說，我要是把他們都放出來怎麼樣啊？”
“你不找冥井了？”
“這並不衝突呀，舉手之勞嘛。”
“北境大亂對你有什麼好處？小心玩過火了反倒讓孤星注意到你。”
“我覺得不會呢。”天煞笑了笑，卻也沒有真的動手。
玉凌不禁感到有些厭倦，這種無聊卻又極端危險的互相試探到底有沒有個完？要是他有混沌境的修為，哪還會讓天煞在這裡叨逼叨。
好在天煞適可而止，帶着他一晃身就來到了監牢最深處的屏障前，仔細地打量着對面那些扭曲舞動的光痕，密密麻麻地幾乎充斥了他全部視野。
“果然是一處很奇特的空間啊，連帶着也誕生了很多奇異的自然現象。”
天煞嘖嘖一聲，若有深意地望了玉凌一眼：“前面，應該就是冥井所在之處了吧？”
“很近了。”玉凌微微頷首。
天煞的眸光似乎閃過一抹熾熱，他緩緩抬起手掌按在屏障上，一股恐怖的氣息忽如巨浪澎湃而起，轟地一聲衝垮了天地桎梏。
還沒等玉凌反應過來，天煞已經踏入了瘋狂扭動的光痕海洋中，它們宛如活物一般，從四面八方包裹住了天煞，彷彿一場災難般的大海嘯。
然而就是如此恐怖的場面，天煞的神色也依舊風輕雲淡，甚至微微揚起唇角，平靜地吐出一個字：“散！”
於是一圈擾動空間的波紋就以他為中心向四周迅猛地擴散開來，那些狂舞的金蛇像是被打中了七寸，眨眼間便萎靡下來，在虛空中消隱不見。
“怎麼，你這就打算回去了么？做交易可要講一個誠信吧，至少得等我見到冥井的影子，我才能確認你說的話是真的啊。”天煞好整以暇地看向還在原地的玉凌。
玉凌心中對天煞的評估再次提升了一個檔次，這是一個比卷洋還要危險的強者，怪不得玉清玄明明能殺掉卷洋，卻依舊對天煞無比忌憚，這不僅僅是因為天煞擁有玄靈血脈。
“也希望你能記着誠信這兩個字。”玉凌直接從他身邊走過。
不得不說，有天煞開路，的確比上次他拼了老命才突破重圍來得輕鬆許多，玉凌幾乎沒費什麼勁就來到了之前被傳送過來的那個位置，而且這裡的死氣似乎變得愈發濃厚。
“看樣子是真的來對了呢。”天煞深吸一口氣，彷彿渾然不在意死氣對生機的侵蝕。
玉凌冷不丁問道：“你找冥井，是想通過它進入幽冥？”
“你猜？”天煞不置可否。
玉凌淡淡道：“自從知道天穴宗養了一頭幽冥死物，想藉助死氣的力量對付兩大靈族，你便也有了相同的主意？”
“哈，天穴宗的事情我近來才知道，可我找貫穿陰陽兩界的通道卻找了很多年啊。”
“所以你承認了？”
“既然你都猜到了，承不承認也無所謂了吧。不過我還是勸告一句，有些事情，最好到此為止，再追根究底下去，小心我會想盡一切辦法殺人滅口哦。”天煞笑吟吟地說著，話語中卻殺意暗藏。
他又環顧了一圈，發現這個畸變空間已經是走到了最邊際的位置，便微微蹙起眉頭道：“難道冥井還在更深層的地方么？”
“就在這裡，但是要換個視角。”玉凌聽到幽靈珠說，它已經看到冥井了，要不是他一把攔住這個小傢伙，估計它已經一頭鑽進去了。
“哦？”天煞隱隱明白了什麼，他索性收斂了一身玄力靈力，任由死氣侵蝕入體，整個人的溫度一點一點漸趨冰涼，心跳也越發微弱，漸漸地就像是變成了一具行走的殭屍。
這個時候，一個若有若無的幽井出現在了他的眼前，它顯得那麼飄忽不定，背後還隱隱傳來幽冥河水的嘩啦聲響，彷彿是他的幻覺。
天煞不禁露出滿意的笑容：“果然在這裡啊，靈子殿下辛苦了，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幫我幫到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