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我還當這一陣風把誰吹來了？原來是老關啊。來來來，好久不見了，坐下喝杯茶？”
雲煥然一瞧見來人，當即站起身，看似熱情地招呼道。
“怎麼是你？”俊秀男子皺了皺眉，淡淡道：“不必麻煩了，敘舊大可以稍後再敘，現在正事要……”
他一邊說著，一邊掃了眼屋內的眾人，當他的目光落在玉凌身上時，明顯地愣了一下，連話都忘記繼續說下去了。
“這位是？”男子的神色有些複雜，突然問道。
雲煥然登時來了精神，笑眯眯地把手搭在玉凌肩膀上，熱情洋溢地介紹道：“老關，你應該猜到了吧？這是小夢的兒子，叫玉凌，現在被族裡委派為卜善星的大統領，以後和咱們都是搭檔，你這個做長輩的，要多多關照一下哦。”
玉凌總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勁，趕緊傳音問雲煥然：“這位關統領是？”
“就是道靈族靈子關希弦，當年差點成為我妹夫的那個。不過你不要誤會啊，我一早就看這傢伙不順眼，真的是，族裡總有群閑得蛋疼的長老，我幹個啥都要被拉去和他對比一下，然後再回過頭來數落我，有毛病吧這群人。”雲煥然半帶埋怨地傳音介紹道。
玉凌怔了怔，又傳音問道：“道靈族居然把靈子派來當副統領？他們不會覺得……有損顏面？”
“這個真不會，道靈族素來的傳統就是不要臉。這是群極致的功利主義者，從來不會活要面子死受罪，只要能達到他們的目的，他們不在乎一切議論，所以跟他們打交道千萬要注意這點。”
雲煥然傳音道：“就比如這次，你覺得道靈族靈子身份尊貴，跑來當副統領，名義上低我兩級，好像有辱聲名，但傳出去沒人在乎，誰也不會因為我高兩級就覺得我比他厲害，只會覺得這傢伙能忍辱負重，是個狠人。”
所以，這大概就是道靈族成為當今第一霸主的原因吧，一個族群，能經歷萬年時光而不奢靡腐化，這是真正的難能可貴。
不過關希弦一來，卜善星的局勢就更棘手了，怪不得普沃商團這麼迅速地倒向了道靈族，也怪不得這些侍衛對他們表現得這麼冷淡。
玉凌正思索着，忽然聽到關希弦又問道：“你母親……現在怎樣了？”
“小夢好得很，不勞你挂念，你不是要說正事嗎，怎麼又東扯西扯的了？”雲煥然搶答道。
關希弦沉默了一下，神色依然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只是招招手，示意身後的幾名侍衛上前。
“他們幾人原本都是前任大統領的近身侍衛，立下過二等戰功，依照法令，他們最多只可被降職，而不可被罷免，雲總領怎可公然蔑視法規？”關希弦語氣平靜，但卻自有不容置疑的威嚴。
雲煥然撇撇嘴道：“你搞清楚一件事好不好，法令是我族制定的，我怎麼沒權力修改了？現在這卜善星上，我總領一切大小事務，關副統領，你可不要僭越啊！”
他特意在“副”這個字上壓了壓重音，但關希弦絲毫沒有被激怒，仍舊平靜地道：“法規既已制定生效，便是總領也不得凌駕其上，如果雲總領認為它的某些條令不夠合理，不如我們便召開大會一齊商討，重新制定一部地方法令吧。”
玉凌敏銳地感覺到關希弦在這裡設下了個圈套，若是雲煥然拒絕，那他以後想要依據法令來管理卜善星，今天這事就會為人詬病。但若是他同意，恐怕正合關希弦的目的，通過重新制定法令，他就能藉機擴大自己的話語權。
果然，這位道靈族靈子很難對付。
他正準備提醒雲煥然一下，便看見他一拍桌道：“重新制定？美的你！關副統領，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啊，統領府嚴禁結黨營私，我現在有充分的理由懷疑，你和這幾個侍衛互相勾結，若按處分，你們都需要革職查辦！”
“雲總領可真會扣高帽子，我實事求是，竟然變成了結黨營私。而且前一秒，你還枉顧法令，怎麼後一秒，又開始拿它說事，這樣的區別待遇，恐怕不能服眾吧。”關希弦淡淡道。
“就是，總領完全是無理取鬧……”
幾個侍衛憤憤地竊竊私語。
“我怎麼就枉顧法令了？我是罷了他們的職，但這也是因為他們不適合這個工作，我打算讓他們回去反思反思，然後換個地方發揮他們的才能。比如去俞桑星星主府里當個二品供奉，每個月啥都不幹都有五十萬星幣，怎麼著，不行啊？”雲煥然理直氣壯地道。
關希弦還沒來得及說話，玉凌便從旁邊的書櫃里抽出一枚玉簡，擺在桌上道：“按照法令，下級衝撞上級，視情節嚴重程度予以輕重不一的懲處，最輕是罰俸降職，最重是抄家斬首。這幾人先是怠慢總領，後又言語頂撞，態度輕蔑，本應罷職，念其功勞在身，只是將其平調至俞桑星，已是總領法外開恩。”
“對對，我這人宅心仁厚，就算你們看不慣我，我也給你們一次洗心革面的機會，以後去俞桑星，你們要是再給我惹事，就別怪我不留情面了啊！”雲煥然順勢道。
關希弦盯着他不說話，正當雲煥然以為他要發作的時候，他卻神情平淡地道：“你們還不謝過總領的好意？”
“多……多謝總領。”幾人不情不願地上前，每一個字都無比憋屈。
“不謝不謝，你們回去吧，過幾天我會找人送你們去俞桑星上任的。”雲煥然擺擺手道。
“我等告辭。”幾名侍衛是一秒都不想多呆了，陰沉着臉快步走遠。
“如果總領沒什麼事的話，我也先走了。”關希弦轉身欲走。
“哎哎，你跑那麼快乾啥？聽說這幾天你們到處視察，視察的結果怎麼樣啊？跟我彙報一下唄。”雲煥然拉過來一把木椅，一把將關希弦拽到椅子上坐着。
關希弦面無表情地道：“就是熟悉了下環境，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也就沒有彙報的價值。”
“那不彙報，咱們聊聊天也可以啊，不要因為這點不愉快的小事，就傷了咱們的交情嘛。”
雲煥然抬手想要拍拍他的肩膀，結果卻被一股無形的柔勁彈開，不由驚異地道：“喲，你這是突破到離道境了？厲害厲害，只比小夢晚了八年誒，不愧是道靈族第一天才！”
這話是夸人呢還是損人呢……玉凌分明聽出了濃濃的譏諷。
關希弦理都沒理他，看向玉凌道：“玉統領，卜善星的情況，你了解過了嗎？”
“大概有所了解，怎麼了？”玉凌不知道他有何用意。
“我有些事情想和你單獨聊聊，不知道你方便嗎？”關希弦直截了當地道。
“啥話我不能聽啊？你別是不懷好意吧？”雲煥然狐疑道。
“可以。”玉凌點點頭，他倒要看看關希弦葫蘆里賣的什麼葯，反正有無極登仙劍在，即便對方是離道境也奈何不了他。
“那我們換個地方說吧。”關希弦說著起身便走。
“不行不行，萬一你把我外甥拐到聖道星去了怎麼辦？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全族都把他視作眼中釘肉中刺。”雲煥然伸開手臂，直接擋住門口。
關希弦輕輕把他往旁邊一拽，雲煥然就一個趔趄，險些栽倒在地。
“總領不必擔心，關統領應該是有要事相商。”玉凌雖然暗暗提高了警惕，但表面仍是不動聲色。
當然最關鍵的是，他的直覺沒感應到任何危險，對方也沒有什麼惡意。
“我警告你啊關希弦，要是你敢動我小外甥，我也不會讓你安然離開卜善星！”雲煥然好不容易穩住身形，怒氣沖沖地道。
關希弦瞥了他一眼，一個字都懶得說，幾步便走遠了。
玉凌跟着他來到了統領府的花園湖畔，關希弦抬手屏退了守在這裡的侍衛，望着碧綠清澈的湖水陷入了沉思。
良久之後，他突然說道：“你長得真像她。當年……我和她就是在湖邊認識的。”
不需要誰解釋，玉凌就知道，他說的是雲夢蝶。
“雖然和她見面的次數不多，相處的時間也不久，但我覺得我還是比較了解她的。這些年，她一定過得很辛苦吧。”關希弦注視着湖裡的游魚，輕聲說道。
玉凌猜不透關希弦的心緒，便道：“關統領不是要跟我談談卜善星的事么？”
關希弦就像是沒聽見一樣，目光從湖水移到玉凌身上，深深地注視着他道：“難道你便忍心看着她一直被軟禁在族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