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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紅的血雨彷彿籠罩了整個參遠星,頃刻間便驅散了深灰的陰霾,連帶着那密密麻麻的灰斑也黯淡了許多。

但可惜的是,這灰斑不知是何成分,似乎以任何手段都無法破壞,在血雨沖刷後竟還是頑強地生存了下來。

到此時,演武場的虛幻水幕上才映照出了一些顏色不一的小點。

隨着距離的拉近,那赫然是一艘又一艘線條流暢而冰冷的大型星舟,彷彿在寂靜宇宙中穿梭的恐怖巨獸。

道靈族大軍,終於到來了。

而此時的參遠星,卻已是一片殘破。

傀儡的自爆和深灰力量的侵蝕,讓十分之三的修者付出了性命,只是在血雨的沖刷下,他們的殘軀固執地遵循着本能,仍堅守在原本的位置上。

從表面看上去,一切似乎沒有發生任何改變。

但無論此戰結局如何,那些守在後方滿懷希冀的人,他們的丈夫,他們的孩子,他們的父母,他們的家人……永遠,都沒辦法再回去了。

淅淅瀝瀝的血雨漸漸停歇了。

北苒抬頭仰望着淺紅色的天穹,久久沒有動作。

雲夢蝶沉默着佇立在她身邊,除了剛剛叫人把澹小小抬到城門外接受血雨的洗禮,她一直沒有再發出任何聲音。

“為什麼……”

一道輕細的聲音突然響起,彷彿只是微風拂過時的幻覺。

於是,也無人應答。

“娘,為什麼啊……”

北苒終於轉過頭,她定定地注視着雲夢蝶,眸中浸染着化不開的悲傷,一字一頓地道:“你知道的……對不對?”

雲夢蝶依然沉默,甚至避開了北苒的目光。

北苒的聲音不知何時帶上了一絲顫抖和哽咽:“為什麼……不再多給我們一點時間,不再多給爹爹一點時間,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雲夢蝶閉了閉眼,低聲道:“我尊重他的決定。”

她慢慢地握住了北苒冰涼的手,有些艱澀地道:“我們……也該做我們的事情了。”

……

高空之上,浩浩長風肆意吹拂,捲起衣袂與袖角,卻絲毫無法撼動他的身軀。

腳下,是茫茫紅塵,頭頂,是無垠宇宙。

天與地,盡在心中。

於是再無顧慮,再無躊躇,眼前萬物,皆為虛無。

“原來是你……”

徐師朴望着對面那無比蒼老的身影,眸光微沉,一向淡然的神情也不由得出現了些許波瀾。

因為,這個人就在他的注視下淪入了太燁星淵,被放逐到了虛空之外。

徐師朴從來沒有想過,玉清玄還能活着回來。

即便此時的他氣息衰弱不堪,似乎半隻腳已經踏進了墳墓,再也看不出昔日身為玄靈靈皇的分毫風采。

然而,當玉清玄出現的這一刻,徐師朴便停下了前進的步伐。

面前的人,是他無法逾越、必須直視的障礙。

“看到我在這裡,是不是很失望?”玉清玄同樣與徐師朴遙遙對視,蒼老的聲音里沒有怨恨、沒有森冷,反倒透着超脫一切的平和。

徐師朴收斂了眼底的訝色,重歸古井不波,淡淡回道:“反正結果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從很早之前,你就投靠了道靈族的那位?所以,是他給你的信心嗎?”玉清玄並沒有立即動手,反而不急不緩地道。

“徐某不明白你的意思。”徐師朴的目光掃過玉清玄周身,眸子更加晦暗,因為他竟然找尋不到玉清玄的任何一絲破綻。

這個人好似虛弱得只剩一副殘軀,但這殘軀里又好似潛藏着莫大的危險。

偏偏此次出動的高手雖多,但他們各自肩負不同的任務。尤其是為了阻攔玉凌趕來,道靈族不敢有分毫懈怠,所以真正來到參遠星的離道巔峰強者,僅有徐師朴一人而已。

至於其他的離道長老,恐怕連和玉清玄面對面對峙的資格都沒有。

參遠星是必須拿下的,而且只有這一次機會,因為以後再祭出灰斑和傀儡,就再無法起到出奇制勝的效果,北盟也會有所防備。

雖然玉清玄的確是徐師朴沒有料想到的變數,但只要抹平了這個變數,一切終究還是會回到正軌上。

畢竟雙方的實力差距是北盟無法追趕的,徐師朴哪怕什麼都不做,只是在這裡拖着玉清玄,參遠星的淪陷也是遲早的事情。

“不,你比任何人都要明白。”玉清玄注視着他的眼眸,聲音微沉,“這些年,你一直沒有對凌兒動手,也是因為道靈族老祖的吩咐?”

“這些事情,你可以自己去問玉凌……”徐師朴唇角微動,露出了一個淡漠的笑,“如果此戰之後,你還活着的話。”

不需要用魂力掃描,他也可以看出玉清玄的狀態有多麼糟糕,僅僅是時間的推移,就足以將他送入墳墓,更別說他還要燃燒最後的生命來戰鬥。

歸真劍,不知何時已然出鞘。

如離弦之箭,直指玉清玄的胸膛。

既然無法找到破綻,那便製造破綻。

劍氣浩蕩,一時高空之上再無風聲,萬籟俱寂。

這一幕,宛如穿越了二十多年的時空,與那一年元靈血池旁的畫面交相重疊。

但玉清玄已不再是當年那個狼狽而無助的青年。

他平靜地望着肆虐的劍氣,幽邃的眼眸漸漸浸染了殷紅的血色。

……

參遠星之外的虛空。

一艘艘星舟如游魚般穿梭在寂靜深暗的宇宙中,整齊有序地迫近而來,黑壓壓的讓人窒息。

難以計算道靈兩族出動了多少兵力,他們似乎是想以絕對的實力,徹底摧毀面前的一切抵抗。

“已完成定位,發現敵方星舟,共計五百四十二艘……”

“正在偵測參遠星星辰大陣能量……”

“報告,能量已被我方嚴重損耗,進攻方案建議如下……”

道靈兩族的星舟以驚人的效率完成了戰陣的重組,猛烈的炮火如瀑布般傾瀉而出,向著參遠星周圍的北盟星舟發起了掃射式的進攻。

一萬餘年的積累,雙方的差距不止是修者的實力境界,也同樣體現在武器裝備上。

即便西聯不斷地研發創新,還借鑒了雲夢蝶等人帶來的元靈族星舟,和道靈族的星舟也完全無法相提並論,就像是整整落後了半個時代。

道靈族星舟以冷酷的姿態圍攏過來,全面轟擊與重點轟擊互相配合,在極短的時間就已經擊落了北盟四分之一的星舟,以無可阻擋的姿態硬生生沖開了一條通路。

當缺口出現之後,很快便是全盤的潰散。

隨着道靈族第一艘星舟破開星辰大陣的屏障,便意味着戰爭進入到了第二階段,也是最慘烈的階段。

很快,參遠星外的虛空重歸平和,只有一些幽黑的空間裂縫扭曲着,隨着時間的推移緩緩修復。

而那些駕駛着星舟肆虐而過的入侵者,卻沒有一個人察覺……這片虛空的異常。

他們不會知道,有三個人就在他們所經過的道路上,即便一艘又一艘星舟穿行而過,這三人卻仿若無形無影的幽靈一般,無法與現實中的人和物發生任何交集和影響。

就好像……脫離了當前的時空,只是一段過去或未來的影像。

“兩位殿主聯袂而來,當真是看得起我啊。”

在現實與虛幻之間,玉凌微微眯起眼睛,掃視了一下周圍奇異而怪誕的景象。

四周似是深不見底的黑暗,卻又有無盡光影在迅疾地浮動與閃爍,很多畫面都讓玉凌感到無比的眼熟。

他佇立在原地,近乎是一動不動,這並非是被任何術法所禁錮,而是在這詭異的時空河流中,但凡踏錯一步,都會招致難以言喻的兇險和災厄。

同樣,他對面的兩人亦是沒有輕舉妄動。

“但這樣的局面,是你們所能掌控的么?”玉凌面無表情地道。

萬法靈尊無疑是他最熟悉的,還有一位此前並未見過,不過通過資料,玉凌也可以一眼認出對方的身份,正是道靈族道戰殿殿主。

兩位離道巔峰強者齊至,更遑論萬法靈尊本就是道靈老祖之下的第一高手,這樣的陣仗完全出乎了玉凌的預想。

他知道道靈族定然會掀開底牌,不惜一切代價地想要攻佔參遠星,但沒有想到,他們可以瘋狂到這樣的程度。

難道他們是想攻下參遠星後,根本不留休息和退讓的餘地,一路狂飆突進,直到將九辰門的九顆星辰全盤瓦解?

玉凌已完全無法揣測道靈族的戰略計劃,他們的行動似乎也沒辦法再以常理來衡量了。

他自認為自己足夠謹慎,早早地將分身潛藏在參遠星內,甚至還讓夜殘雲也隱於暗處,隨時應對道靈大軍的來襲。

可是早在道靈族上萬傀儡到來之前,一場時空亂流就無聲無息地在參遠星外爆發了。

除了玉凌,其他人根本毫無察覺。

如果任由這場亂流擴散,將整個參遠星捲入,誰也不知道最終會是怎樣的結果。

為了阻止近在眼前的災難,玉凌只能奔赴這個一看就是專門為他設計的陷阱。

夜殘雲本與他一同動身,但在踏入這片虛空的那一刻起,兩人似乎便分散在了不同的時空,玉凌再也感知不到他的氣息。

可想而知,將他們二人困在此地後,參遠星所要面臨的必然是道靈族最兇猛的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