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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

在同伴的牽制之下,一位離道長老已經找准了最佳的時機。

然而當他運起道則之力,即將具現出滔滔洪流的時候,周圍的空間卻突然紊亂了起來,像是一張平整的白紙被人猛地揉成了一團,眼前的景象變得扭曲而怪異,讓他瞬間失去了對南映檀的感應。

不妙的預感剎那間涌遍全身,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下方,看到了一幕無比恐怖的畫面。

一切有形體的物質都在緩慢地分崩離析,化作一顆顆渺小的塵埃,那宏偉巍峨的王城彷彿瞬息走過了萬年光陰,竟如砂礫般隨風瓦解。

同樣與之瓦解的,還有王城內的所有人。

無論是揮動戰刀的靈策士兵,還是浴血奮戰的王城修者,亦或來勢洶洶的道靈族高手,都詭異地靜止在了原地,整個身子由下至上崩散成黑色或白色的光點。

甚至連王城之外的戰場也受到了波及,方圓五里都囊括在內。

除了極少數合道以上的修者拼了命地逃開了一劫,大多數人連逃遁的想法還未升騰起來,就也化作了光點的一員。

這位離道長老頓時浮起了難以抑制的驚愕,因為他再也無法感應到這些人的丁點氣息,就好像……好像他們全都死了一樣,連屍體都沒能留下!

南境王室是瘋了嗎?!

為了守住南凰星,他們竟然不惜搭上所有人的性命?

這是什麼喪心病狂的戰略!

不、不對……

如果他們一開始就打算同歸於盡,那為什麼還派人費盡心力地把南焉河接回王城?

除非是……

瞬息間,這位離道長老的腦海中已經轉過了千思萬緒,直到一絲刻骨的寒意忽然從心底升騰而起。

南映檀已經脫離了氣息鎖定,他這個時候居然還敢走神思考這些事情?

這一念頭剛剛浮現,他的視野中便湧現出了一片璀璨的星光。

銀河皎皎,輝夜無垠。

萬千星芒垂落,斬斷了他的脖頸。

而模糊的視野中,依稀可見南映檀如鬼魅般一掠而過,一掌印在了另一個離道長老的後心。

……

“叱!”

第三位離道長老也被突如其來的星光封困其中,當他口吐真言,好不容易衝破了束縛後,映入眼帘的卻是這樣一幅畫面。

一名同伴如木偶人一般身首分離,“屍體”在星光的籠罩下漸漸融解為虛無,另一名同伴踉蹌後退,他的道則宛如瓷器般片片碎裂,背上則留下了一個血紅的掌印,那血色絲絲縷縷地向他全身上下滲透而去,彷彿最頑固的毒瘤。

“咳……你就是接任孤星的星首?”離道長老咳着血,死死地盯着前方。

場面忽然變成了二對三。

而那個突兀出現的灰袍男子雖貌不驚人,但他僅僅只是隨意地踏空而來,便讓道靈族的兩位離道長老感到了窒息般的壓力。

因為他們三人只有一位是離道中期,其他兩人都是初期,而面前這個深不可測的敵手,卻顯然掌握了道則抹殺的手段。

星首平靜不答,只是將目光投向了虛空某處,原本棕黑色的眼瞳霎時變得一片幽黑。

兩位離道長老面色一變,毫不猶豫出手,用道則包裹住了那一片區域。

似有無形勁氣相交,一道道裂縫如蛛網般在空中蔓延,其中逸散出微弱的淡金之氣,艱難地匯聚到了一起。

剛才身首異處的離道長老再度出現,只是他的身子有些不真實的虛幻之感,臉色也蒼白得仿若透明。

很顯然,這是他用道則具象出來的身體,真實的血肉之軀卻不是一時片刻能重塑而成的。

“這裡交給我吧,你去完成你的任務。”星首頭也不回地對南映檀說道。

南映檀輕輕頷首,俯瞰着滿目瘡痍的大地。

只見塌陷的王城徹底淪為了不可揣度的深淵,除了冰冷的寂滅氣息,再沒有一絲一毫生命存在的痕迹。

他一句多餘的廢話都沒有說,整個人如流星般直墜而下,落入這深淵之中,杳無蹤跡。

……

縱橫的線條,黑白的棋局。

明暗的光影,虛幻的真實。

這是什麼?夢嗎?

渙散的意識逐漸清醒,商稟予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道韻護住周身,然後打量起四周的環境。

他只記得前一瞬,符吉瑞捏碎了一顆晶石,隨後他們就被洶湧的空間亂流拋飛了出去,而他很不幸地跌落到了王城周圍,陷入了莫測的黑暗之中。

暫時沒有遇到襲擊……不幸中的萬幸。

商稟予稍稍冷靜下來,觀察到了更多的東西。

比如說,籠罩着他周圍的一層白色光幕,朦朦朧朧,似真似幻。

四周是單調的黑白世界,一道道線條不知其始,亦不知其所終,縱橫交錯,貫穿了整個空間。

這是什麼地方?是……陣法嗎?

商稟予忽然有些迷惘,他自認為他雖不是南境陣道第一天才,但終歸有着一流的眼光和見解,可眼前這個陌生的世界卻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和理解,似乎從小所接受的常識在這一刻轟然破碎。

怎麼可以離開?其他人呢?為什麼一個人都看不見?

無邊的恐慌爬滿了他的全身,直到一個宏大的聲音從虛無中傳盪開來。

“我宣告,此局黑子先行,白子為後。”

“我訂立,黑子敗者往複,白子敗者抹殺。”

“我見證,黑子三者隨行,白子三者相斥。”

“白子盡歸於無,則此局終結。”

這是……陣皇許晏庭的聲音?

什麼黑子白子……難道這真是一場棋局?

商稟予看着近在眼前的白色光幕,神情驟然凝固。

這無疑是他聽過最不公平的棋局規則,然而……這就是戰爭。

落入他人的棋盤之上,就如同落在了砧板上的魚肉。

唯一的辦法,就是打破這片樊籠,回到真實的外部世界。

但這又是絕無可能的。

要想破陣,必須找到節點,可是這個陣法……姑且稱之為陣法吧,它最令人絕望的地方就在於,它沒有固定的節點。

或者說,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節點。

它已經違反了傳統的陣法理論,要怎麼去破解?從什麼地方去破解?

“嗒、嗒、嗒。”

有腳步聲響起。

商稟予緩緩抬頭,正看見符吉瑞腰挎長劍,順着棋盤的線條,一步步向他走來。

“商稟予。”

符吉瑞按住了長劍的劍柄,神色平靜地注視着他:“這裡只有你我二人,前塵往事,就此作以了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