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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荒星的淪陷已成為了無法避免的劫難。

玉凌本以為南凰星一戰吸引了足夠多的道靈族主力,但沒想到他們竟然從道宇星系傾巢出動,展現出不滅北盟誓不罷休的決絕。

這種情況下,死戰到底也不能再挽回什麼,只會讓駐守在大荒星的修者全軍覆沒。

“煉火宗的元老已經在組織撤退了,我的分身用永夜囚籠暫時纏住了萬法靈尊他們,但最多只能爭取一點時間,這一次的傷亡恐怕會……”

夜殘雲頓了頓,沒有再說下去。

尼拉貝只覺思緒一片混亂,喉頭滾動了一下,艱難地道:“大荒星一旦落入敵手,這上百星里便再也無從防守,得一直退到、退到……”

“參流星。”玉凌接過了他的話語,抬起右手在虛空中一抹,展開了一幅浩瀚的星圖。

“這……三分之一個北境便沒了……”尼拉貝下意識投去目光,渾身力氣剎那間被抽空,不由一把扶住了桌角,穩住了有些搖晃的身體。

他的腦海中不斷浮現出各種可怕的後果,而它們都極有可能一條條演變成現實!

在這樣的致命重擊之下,南凰星的大捷也會黯然失色,剛有起色的士氣無疑會再度跌入谷底!

原來從一開始,道靈族就沒有將南境作為角力的重點,他們的目標一直……一直都是北境……

很普通的聲南擊北之策……可是誰能想到,他們出動數十萬大軍,甚至包括三位離道長老,竟然只是一個幌子?甚至其中一位離道長老還喪命於南境……

難道他們就不在乎嗎……難道那麼多人他們都能毫不猶豫地犧牲?

他們……他們瘋了?!

尼拉貝茫然地望着面前緩緩輪轉的星圖,心神已漸趨渙散。

平日里再多謀善算,他也無法去承受,也不能去承受失去三分之一個北境的結果。

他簡直不敢去想象,此刻的玉凌,究竟擔負著怎樣的壓力。

忽然,有人按住了他的肩膀,聲音有些低沉地說道:“這並非我們預想中最糟糕的地步。”

“盟主……”尼拉貝慢慢地轉過頭,看見玉凌的神色一如往常,似乎即便是北境毀滅也不能讓他崩潰絕望。

“大荒星的戰局已不可逆轉,現在,做你該做的事情。”玉凌冷靜的聲音重新喚回了尼拉貝的神智。

該做的事情……是啊,南境那邊還等着他們的下一步命令,大荒星淪陷之後的計劃也需要重新調整,太多的傷兵還有待安頓,即將成為一線戰場的參流星得重新部署兵力……

還有太多太多的事情,也許早一秒組織,早一秒下令,還能彌補一些損失……

“是,我這就去。”尼拉貝緩緩呼出一口氣,讓聲音穩定了下來。

適才所有的彷徨與軟弱已經被他積壓在意識的最深處,作為西聯的副盟主,在享有權力的同時,也應承擔相應的責任與義務。

哪怕,最後的結局是萬劫不復。

他轉身看向玉凌,沉重地行了一禮,當他抬起頭的時候,卻發現玉凌平靜地注視着他。

“尼拉貝,你信我嗎?”

一個很突兀的問題,讓尼拉貝有些困惑。

“我當然相信盟主。”他毫不遲疑地回答。

“你相信,我們能勝嗎?”玉凌又道。

“我……”

尼拉貝本想給出肯定的答覆,可不知為何,喉嚨像是梗塞住了,讓他發不出聲。

“再給我一點時間,一個月,勝利終究會屬於我們。”玉凌緩緩道,字字堅決如鐵。

尼拉貝怔怔地望着他,感覺此時的玉凌似乎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轉變,亦或是做出了什麼決定,平靜的眼神中彷彿醞釀著一場風暴。

一場即將吞噬整個世界的風暴。

於是忽然之間,尼拉貝落入深海的心緒重新上浮,回到了水面。

因為他知道,眼前的人從不會輕易地承諾什麼。

但只要他說了,就一定會實現。

“……嗯!”尼拉貝重重地點了點頭,緊抿着唇,心中一片沉靜。

一個月……一個月……

無論如何,他也要為盟主贏得這一個月的時間。

不計代價,不惜一切。

……

夜殘雲看着大步離開的尼拉貝,良久才重新移回目光,肅然道:“你有把握了?”

“沒有。”玉凌靜靜地凝視着星圖,宛如一尊雕像。

“那……你是在安撫他?”夜殘雲也沒有感到意外。

“倒也不是。”

玉凌沉默了一下,又道:“這一個月的時間,並不能讓我登臨不朽,但足以讓我做很多事情。”

“比如?”

“我做了兩個嘗試,馬上就要成功了,任何一樣,都可以扭轉戰局。”

玉凌收起了星圖,鄭重地看向夜殘云:“明日,我會分身去往參流星,本尊則全力以赴建成幽冥台,百蠱這邊就交由夜前輩照看了。”

“參流星,是最後的底線,如果連它都守不住,所有人恐怕只能在絕望中等待死亡的降臨了。”

“分身?”夜殘雲微微皺眉,“這豈不是前功盡棄?你明明只差最後一步了。”

分身終歸是會分去本體的一部分神念和力量,如要衝擊不朽聖道之境,則必須保持最巔峰、最圓滿的狀態。

而玉凌的話語,卻分明表露出,他放棄了這一打算。

但是就旁人看來,這無疑是本末倒置了,若是玉凌能成就不朽,便是北盟修者十不存一,也定然可以反敗為勝。

“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我能否踏入不朽之境,對這場戰爭的結局並沒有實質性的影響。”

玉凌側過身,遙望着道宇星系的方位,平靜無波地道:“能或不能,都在道靈老祖的意料之中,他從一開始,應該就已經看到了一切可能。”

夜殘雲微微揚起眉峰:“這也正是我所疑惑的地方,道靈族……好像並不在乎勝負,甚至很樂於藉助戰爭去完成一場清洗。”

“清洗……”

玉凌細細地品味着這兩個字的寓意,若有所思地道:“我現在還猜不出道靈老祖最終的目的,但我懷疑,我成為不朽者,或許正是他的目的之一,不然很多事情都解釋不通。”

夜殘雲沒有說話,似也在默默思量。

玉凌接着道:“我有時會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好像,不管我修鍊什麼功訣,走什麼道路,有沒有靈族血脈……統統都無所謂,無論以何種方式,我都會走到今天的高度,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但……通往不朽之境的最關鍵的那一步,卻被鎖死了。”

“以前沒有跟夜前輩提起過,也是我刻意想避諱的一件事……就是,我終究是一個外來者,而我答應原主的承諾,也依舊沒有實現。”

“我也曾試圖忘掉某些界限,讓我真正地成為他,可是……事實就是,我做不到,而且這對他來說,也很不公平。”

“到如今這樣的境界,我早已可以拋開這具身體,可以用剡族凝元化形之法,重塑肉身……但我已無法割捨這個身份,無法割捨父母,爺爺,苒兒,還有很多很多人……”

夜殘雲只是靜靜地聽着,聽到玉凌的聲音不知不覺間浸染了幾分苦澀。

“我很多時候會忍不住地去想,如果我的這些親人們知道,那個他們極盡一切去關懷的人,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死去了呢?他們又會如何看待我?痛恨,亦或悲傷?”

“我不知道,也不敢再想下去……”

“這是我的心結,此前,我連面對它的勇氣都沒有,但現在,我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此結一日不解,我便一日無法登臨不朽。”

四下一時沉寂無聲,只餘一兩聲鳥鳴。

片刻的恍惚後,玉凌又重新恢復了平靜,至少看上去是如此。

“玉渺在聖道星,這應該也是道靈老祖的安排,那種順理成章、讓人察覺不到一絲刻意痕迹的安排。”

“現在想來,玉渺應該在很久之前就是他的一顆棋子了,雖然他本人很可能還不知道。”

“我想殺他,是很簡單的事情,可是有這樣一重因素在,便是天下間最難的事情。”

“掌握着玉渺這枚最重要的棋子,我什麼時候能晉入聖道境,便完全取決於道靈老祖的心情,這大概就是萬法靈尊有恃無恐的原因。”

“此刻,我所能做的就是竭盡一切去贏得這場戰爭的勝利,然後,關於我和道靈老祖兩個人的戰爭,就全倚賴於當年在幽冥的時候,雲深前輩幫我準備的那一道後手了。”

“我無法保證最終的勝負……但至少,也可以爭取到一些條件。”

“當然,那是最壞的打算。”

玉凌笑了笑,似乎想緩解一下冷凝的氣氛,但卻收效甚微。

只有一聲似有若無的嘆息,漸漸消融於寂靜的空氣里。

夜殘雲看着面前的青年,一時不知如何回應。

因為誰都幫不了他,除了他自己。

良久的沉默後,夜殘雲再度開口:“道靈族果然藏了一手,他們似乎研製出了一種新的傀儡,融合了陣法和遠古占星術,後面必須得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