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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前一刻還目中無人的顧榮琛,聽及此話忽然默不作聲了。但他不曾鬆手,依舊緊緊拽着他的衣襟。

蕭梧亭更是無所畏懼,他怕甚麼,比這跟囂張的,他在辭鳳樓里也曾款待過,更別說這不過只是一個大戶府邸總管家的兒子了。

二人對視許久,終是顧榮琛認了輸,一鬆手將他放開,又卧倒在高椅上大笑道:“好一個清朗俊逸的君子,那句詩怎麼念來着……宗之瀟洒美少年,舉觴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甚好甚好!”

那蕭梧亭不解何以,只將衣服整理了一番,又欲接着問他,卻被浣蓮一把拽住,聽他小聲道:“公子,你沒那拳腳功夫便不要逞這個能了,浣蓮自有法子將他打發。你只管安靜地看着便好。”

只見浣蓮兒裊裊婷婷走上前去,在他身側坐下,用身子倚在他身上,把一雙玉蔥般的手搭在他的腿上笑道:“顧公子,怪蓮某人今日心情不好,便將公子得罪了,可不能原諒我這一次?”

那顧榮琛見罷抬了抬眉毛,用手環住他的腰道:“你既說出這樣的話來,我便不與你計較今日了。與我家去,陪我喝一晚上,我今日偏要聽你唱《金玉奴》……為相公求功名京城住下,三場畢為什麼不見回家?老爹爹為兒女沿街叫化,幫助他上青雲紫袍烏紗……”他到還真地唱了起來。

這場景甚是香艷,若不是蕭梧亭認得這浣蓮,斷不能想象出兩個男子怎麼可以這般柔情蜜意,想來……當初漢哀帝與舍人董賢之戀,大抵也不過如此罷!

那浣蓮莞爾一笑道:“蓮某人何嘗不願陪顧少爺,可小可今日被這位公子包了,許不能陪你喝酒,不如改天可好?”說著他指了指蕭梧亭,把正痴楞的蕭梧亭唬了一跳。

這哥兒愈發醉得厲害,聞聽此言又沉了臉,將桌上的酒杯向他擲去,問浣蓮道:“與他一同作何?你不如把好時光交與我,也不枉我幾次三番打賞與你!”

浣蓮貼着他地耳朵道:“公子是大方人不假,可不知這蕭公子也是狂妄人,一出手便是一錠金子,我浣蓮不過是個唱戲的,又哪有擇人的資格?你若真是心疼我,便放了我這一次,好不讓我受那些鞭子了!”

顧榮琛還欲說些什麼,卻已被浣蓮推開了。只聽浣蓮道:“這顧公子醉了,請一台轎子將他送回太傅府,好生照顧!”

顧榮琛登時酒醒,卻已有人圍了上來,見再不能耍賴,只狠狠留了句話道:“沒眼力勁的東西,我便是有心救你卻也是無力回頭……”他話尚不曾說完,已被人架着送出了戲園子。

那些個小廝聽罷只打趣道:“這顧家公子可真是醉得沒輕了,也不看看我見蓮哥兒是個什麼人物,許得你來救?你不如好生回去歇歇吧!”說罷一陣鬨笑。

浣蓮不曾在意,只遠遠看着他遠去,便與蕭梧亭陪笑道:“讓公子看笑話了,你我還是趁着時光尚好,快些上路吧!”

而那蕭梧亭卻將這公子的最後一句記在心裡,他甚是不知,這句話是對浣蓮說的,還是對自己說的。

“此是何人?”蕭梧亭不解問道。

浣蓮邊理衣裳邊道:“他是謝太傅家顧大總管的少爺,名喚顧榮琛,與那謝梨安,年紀相仿,原是謝公子小時的陪讀,跟着讀了不少書,該也算是個書生。”

蕭梧亭聽罷更是不解道:“既是書生怎麼這般粗鄙,倒像是什麼落草為寇的賊人,言語間儘是……”話不過腦便說出口,蕭梧亭想起二人剛剛的你儂我儂,恐怕說錯了話,急忙止言不語。

可那浣蓮似是無有所動,淡淡道:“他平日里不是這樣的人,因顧總管嚴厲,因此滴酒不沾,可不知今日是怎麼了,竟似是變了個人。”

此話說來蹊蹺,又有顧榮琛先前那句“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挑釁,便讓蕭梧亭更琢磨不透了。

“我瞧剛剛那情景,莫非蓮兄弟與他有……”

浣蓮急忙打斷他的話,掩嘴笑道:“蕭公子莫要猜測了,蓮某人雖是伶人,但到底不是青樓女子,如何肯做那等不堪之事?剛剛不過是緩兵之計,我念着公子說的鶴林王,因而不想惹是生非耽誤了,便找了這麼個不堪的法子,把這位公子打發了。”

蕭梧亭聽他這一席話,倒有些琢磨不透他了。到底這話里存了幾分真,許只有他自己知道。

二人再不多說什麼,浣蓮自顧去收拾行頭包袱,又留了封信給班主,便請蕭梧亭頭前帶路。

那浣蓮洗去了臉上的胭脂,此一時換了一身栗色對襟長衫,用一根牙白色簪子束着長發,悉心配了一朵絳紫色海棠在發間,不失有風流公子的氣質。

蕭梧亭只覺得這男子果真麗質,便真是有哪家公子拜倒在他的腳邊,也不足為奇了。

“久不曾與那鶴林王相見,又要長途跋涉,總不能蓬頭垢面地去見他。略微打扮一番,卻不知是否合他心意。”浣蓮說罷略微羞赧,抬了眼與蕭梧亭微微一笑,回頭吩咐小廝將後院那匹白馬牽來。

只見不多時,便有小廝牽了一匹通身雪白的馬過來。

但見這馬,鳳臆龍鬐,極其雄駿,蕭梧亭不禁嘆道:“此馬甚好,必千里馬也,比我這蕭稍不輸!”

浣蓮笑道:“乃是一西域王子所曾,名為照夜玉獅子。可惜蓮某人不喜出行,這馬在我手裡倒是可惜了。若非那王子是故人,我便將此馬送與公子也未嘗不可,可惜終歸情意在此,不忍相贈與人。”

“在下並無此意,不過是感嘆一番罷了。蓮兄弟莫要把話放在心上,你我還是快趕路的要緊。”說罷便翻身上馬。

浣蓮也再不多言,登上馬背跟着蕭梧亭,直將馬鞭揮地飛快。

不至日落,二人便已行出了滄水城。

詩云:

一曲艷歌留婉轉,九原春草妒嬋娟。

王孫莫學多情客,自古多情損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