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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景愁不曾料到他會問及謝梨安,頓然慌張之色顯露無疑。這謝梨安到底不是甚麼尋常人,雖蕭梧亭幾次三番勸說自己莫要難為他,可到底還是不能放下決然將他關押了。

他故作鎮靜地笑道:“蓮公子好生奇怪,那謝梨安與你又有何干係?”

浣蓮見他神色異常,便已心知真相,也與他做戲道:“不過是聽聞傳言,那謝公子是個極好的男兒,因而想得一見。那滄水城裡,近來又總有人說謝公子消失於余翠城,想來這余翠城,除了蕭老爺的這一棟辭鳳樓能吸引謝公子,別處可再沒其他了,因此一問。”

蕭景愁愈發不能看透這浣蓮,想來自己也是在人堆里莫怕打滾混上道來的,今日竟被這小小戲子給壓住了,心下自是不痛快,終將一張臉拉了下來道:“蓮公子從剛剛開始,就對老夫甚有不滿,我不過是敬你是名伶,因此才請你過來。但你可別忘了,到底戲子是下九流的人物,我便就是將你解決了,也不會有人會計較的,你……還是收斂一些的好。”說罷再不做停留,甩手便出去了。

那浣蓮對着他離去的背影恭敬作了個揖,大聲道:“蕭老爺之言,蓮某人都記下了!”見他果真不再回頭,才起了身來,冷笑了一聲把門關上,繼續練曲去了。

蕭景愁到底也有些慌張,想來自己是莽撞了些。當初菀檸也曾囑咐過自己,這謝梨安不是什麼簡單便能收買的人物,可他看上他是太子身邊的人,因此執着要從他下手來威脅太子,如今想來,果真是自己太心急了一些。

思前想後,便想去將那謝梨安放出,可正這時,已有小廝來報,鶴林王已到門口,便急急過去,把這件事忘之腦後了。

那鶴林王的車馬隊停在門前,因此刻已到黃昏,天色雖不曾完全暗下,卻已不甚明亮,故而兩側都安排了侍女,手執琉璃燈依次站着,足有百米。辭鳳樓房梁檐上,各色花燈閃爍,皆系紗綾紮成,精緻非常。

只見一貼身丫鬟扶着鶴林王出了轎子,便緩緩往台階上去,蕭景愁急忙過來道:“王爺小心。”

鶴林王笑道:“也不是頭一次來了,竟還這般隆重,也太過靡費奢華了。”

蕭梧亭道:“畢竟王爺身份尊貴,不論多少次,都該準備妥當,要不傳出去,都得說我服侍不用心了。”

再不多說什麼,往那大堂里去,只見大堂之內比之外面更甚華美,帳舞蟠龍,簾飛綉鳳,金銀煥彩,珠寶生輝,鼎焚百合之香,瓶插長春之蕊,四周分列服侍丫鬟,俱低着頭恭敬站着,靜悄悄無一人敢出聲音。

那蕭梧亭聞聽鶴林王到了,也急忙出來,不做聲響跟在蕭景愁身側,雖心中對父親關押謝梨安與秦錦衣二人甚為不滿,可到底不敢多說什麼。

“梧亭,怎麼姍姍來遲,還不快來拜見王爺。”

蕭梧亭聽罷便彎腰作揖,鶴林王自是滿意,忽然似是想到什麼,便問道:“我聽聞蕭老爺膝下不僅有這位公子,好像還有一女,名曰冷雲,人如其名,如雪如雲,可怎麼小王從不曾見過?久欲一見為快,今日正得機會,何不請來?”

蕭景愁賠笑道:“小女生性靦腆,又因還不曾出閣,故而不肯見人……不過若是王爺想見,自然該是讓她出來的。”說罷便與身旁的小丫鬟吩咐,快些請小姐梳妝打扮,前來謁見。

那蕭冷雲,因與秦錦衣不得相見,幾番尋死卻拒被人救下,蕭景愁怕她一命嗚呼,便着人嚴加看管,不讓她再有任何尋死的機會。

她因此終日渾渾噩噩,再不把容顏打理,蓬頭亂髮,面色枯槁,蒼白無力。聽聞王爺要見她,卻也無動於衷,只讓丫鬟們折騰,束髮帶簪,換錦衣綉袍,抿一抿桃花唇脂,到底原就是個清水佳人,這般打扮一番,也比得過一般佳人。

只是雙眸無神,眉眼間俱是悲憫,讓人好生心疼。

小丫鬟領着蕭冷雲來到鶴林王面前,蕭景愁扶她上前道:“此便是小女蕭冷雲。”

鶴林王伸手將她拉至身側,左右看了看笑道:“名不虛傳,果真如雪如雲。”又見她鬱鬱寡歡,便問道:“如何似是不悅?有什麼心事只管與小王說。”

蕭冷雲並不領情,依舊只低着頭,不與理睬。

蕭景愁見罷不滿,低聲與她道:“王爺寵愛與你,如何這般不知好歹!”說罷便要拉她跪下賠罪,卻被鶴林王阻止了。

“我見令愛芳齡尚小,便不需說那麼些禮數了,許是第一次見面,因此怯怕。”說罷甚為憐愛地看了一眼蕭冷雲。

蕭景愁看出鶴林王眼中情意,便趁勢道:“若是王爺喜歡,在下願成人之美,將小女交於王爺,也是我蕭家的榮耀。”

蕭冷雲聽及此話,頓然驚醒,只把一雙眼睛瞪大,看着蕭景愁指望他能收回此話。可這蕭景愁,是能將刀架在她脖子上的無恥之徒,又哪裡會管她的意思,便權當不曾看見,只巴巴看着鶴林王。

鶴林王聽罷果然喜悅,笑道:“我確實是有此意,只是不知令愛是何意思?心中可有情郎?可願意與我攜手共度此生?”

蕭景愁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小女也到了出閣的年紀。婚姻大事自是該聽從父母安排,她自小命苦,娘親去世的早,我這做父親的自然要上心一些。以往也有和小女要好的,卻都被她拒了,說甚麼寧願玉碎不為瓦全,若是遇不見稱心如意的好男兒,便此生不嫁。想來這世上還有誰能有王爺尊貴呢!她必然是願意的,不過是羞澀不肯言明罷了!”

那蕭冷雲知道父親是鐵了心要將自己獻給這隻見了一面的鶴林王,因此再不指望他能回心轉意,只拿眼睛看着蕭梧亭。

可這蕭梧亭如何能在這件事上做得了主呢?平日里也就算了,如今這蕭景愁一心要討好王爺,自己說的話,哪裡能被他聽進去絲毫呢!

詩云:

煙中列岫青無數,雁背夕陽紅欲暮。

人如風後入江雲,情似雨余黏地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