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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秦錦衣聽罷愣了愣,不曾多說什麼,只低着眼輕嘆了一聲,再不提念琴二字。

謝梨安不解其中意,只以為他兩邊山盟海誓因而心中有愧,便也不便多說什麼。

秦錦衣歇息了這一會兒許是略安了,不顧謝梨安阻攔掙扎着下了塌跪倒在地道:“謝公子,許我喊你一聲謝兄。我這次能逃過一劫,苟延殘喘活將下來,都是……都是因我命里有福遇見了謝兄,我這不知……不知該如何謝你……”

“快別說這話,也是你命里不該絕,遇見了童爺,你謝他才是正經的。”

那童爺翹着腿兒坐在搖椅上,眯着眼笑道:“我不行,我年紀大了,就算做點什麼事兒也沒人能記得喲!”

那秦錦衣聽出諷意,曉得又冷落了他惹他不悅了,賠笑道:“這會子還不便,等我大安了,去與你弄些好酒來送你,可比你平日里喝得精緻!”

“嘁!”果不其然這童爺是個不領情的主,白眼一撇滿不在乎道:“誰稀罕你們富貴人家的酒,寡淡得很,不如我藏的土酒,沒那股子酸腐氣。”

“什麼是酸腐氣?”謝梨安不解問道。

童爺意味深長道:“你有個當官的好父親,錦衣玉食供着你,等你大了再把官兒給你襲了,祖祖輩輩再不愁吃愁穿,可懂什麼是貧苦百姓?”

那童爺說的,謝梨安自然是不懂的,從來生在金銀堆里的人哪裡會知道金銀的貴重,都把那些個稀罕當尋常之物了。

謝梨安聽罷驀然想起那一日路上遇見的紫衫道人說的話,便順口回道:“童爺年紀大,經的事兒多,懂得自然多些。但人生一世,哪有人能看到底,十個人十個說法,百個人百個說法。我看吶,我許跟那賈瑛一般,落得個出家做和尚,棄了這些榮華富貴呢!”

“你?不是大爺我看不起你,你這公子哥,可受不了那等子冷清,青燈古佛的,可不得把你逼瘋了。要我看,你還是只適合做個沒心沒肺的貴少爺,你可得好好祈禱祈禱,別攤上家道中落的一天咯!”

謝梨安只當這話是閑談,隨他笑道:“您可別小看晚生了,若真有那麼一天,晚生還真不怕,到時候便隨了我師兄浪跡江湖去,自謂清貧苦,那知即是安,許還是件好事兒呢!”

童爺聽了沉默片晌方才起身道:“也該我話多,與你這大少爺說什麼貧苦二字,聽了讓人笑話。大爺我沒醉也這麼多話,可是年紀大了嘴碎了,還是看看小姐要緊喲!”

那謝梨安聽罷便側身讓到一邊,童爺背着手走到蕭冷雲床邊,這小姐一直說著胡話,時哭時嘆,似在夢裡更是多愁善感。

秦錦衣不便下床,只伸着頭看着,也擔心得緊。

童爺低頭看了看,又壓了脈,然後捋了捋小鬍子笑道:“已差不多好了,我再給她扎一針,許就醒了。”

謝梨安聽罷便與他取了針,童爺甚是滿意地看了他一眼。

一針下去,只聽蕭冷雲長嘆一聲,許久微微睜開眼,似是有些迷茫。謝梨安怕貿然罩面恐驚到她,便拉着童爺退到一邊去了。

蕭冷雲睜了眼卻見不着人,只直着眼喊道:“秦公子怎樣了?這裡莫不是陰曹地府?難不成我死了,到這地底下也不能與他一起?”

秦錦衣聽罷動容,硬撐着起了身,謝梨安急忙上前扶着,陪他走到蕭冷雲身側。

“蕭小姐夢裡還念着小生,這份心意,小生……小生這可怎麼擔當的起。”

看清了眼前人,又聽聞他這麼說,蕭冷雲方才明白自己一心念着的情哥哥不曾死,自是暗中高興,卻又想起剛剛貿然說得那番心話被他聽去了,頓時覺得渾身火熱,面上作燒,只惱道:“你既沒死,偏又裝什麼,好端端的少爺,何苦欺我!”

秦錦衣在她床邊坐下笑道:“我幾時有心欺你,合該我與你今生有緣,還得……將一肚子情話說完才能死!”

蕭冷雲聽罷臉不覺更紅了,只小聲嘟囔道:“當著別人的面,別說這些讓人害臊的話。”

童爺抬了抬眼道:“這屋裡太熱,我受不得這個,還是去我那塊清凈地喝些冷酒罷!”說著便準備走。

謝梨安曉得他是給這二人留個說些話的地兒,便也識相地跟了上去。

童爺方才推開門,便見了一個人影過去,不禁又起了脾氣道:“哪裡來的毛耗子,鬼鬼祟祟的好沒骨氣,要看什麼儘管看便是,蹲在這牆角下算什麼東西!”

“童爺,是什麼人?”謝梨安問道。

“天曉得是什麼人,沒撈着看一眼就讓他溜了,現如今的人都喜歡做地老鼠,想是不見天才好活下去!”

謝梨安聽罷也湊上去看了看,卻被童爺趕了回去:“你去陪陪那一對兒苦命鴛鴦,都是病秧子,出了什麼事兒指不定誰能救誰。”

謝梨安聽罷似是有理,應了一聲便回去了。他在門邊尋了個椅子坐着,好不擾這二人的濃情。

見秦錦衣看着蕭冷雲時眉眼間儘是柔情蜜意,曉得他對她是真心的,一時看得歡喜,卻驟然又想起了念琴,不禁又迷糊了。

想來那念琴也是凄涼,心裡苦苦惦記着的公子,卻不曾問過她一句,竟也為她不平了。想着她再不濟原也是風月場上被人捧着的俏紅妝,那些老爺裡面定也有為她動情的,可她如今何苦又為了這樣薄情的公子而流淚呢!

這般想得出神,不覺也覺得心疼了,想着等秦錦衣安了定要好好問問。

又聽了一會兒他二人的情話,忽而門外傳來一聲響,謝梨安不覺一驚,莫不是剛剛那童爺嘴裡的“毛耗子”又來了?此刻方才恨自己沒童爺手上那麼些功夫,遇見些暗裡的人竟沒了主意。

卻才慌了神,隨手拿了倚在門邊的掃帚,便大着膽子要出門看看,便只聽門外傳來陣陣隱忍地哭泣聲。

仔細聽罷,這哭聲凄婉哀怨,聽着直教人斷了肝腸,想來該是個碎了心的姑娘,可卻怎麼來這裡落淚了?

詩云:

荷葉生時春恨生,荷葉枯時秋恨成。

深知身在情長在,悵望江頭江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