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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梧亭辭別沈寒楓,再不敢多逗留。雖已是漠漠蒼天黑,他只想着早去早回,故而未曾想過歇息,兀自把馬鞭揮得飛快。

但到底肉體凡胎,終還是敵不過一身疲倦,走了段路忽然睡意湧出,差些從馬背上跌落,登時唬了一跳。

朦朧之中似是聞得一陣酒香,不覺想不如討些酒來,倚在那樹底下囫圇睡上一覺,天亮再走不遲。

這般做了打算,便順着那酒香前去,不多時便見一處裊裊炊煙之處,四周琪花瑤草簇擁,其間不乏有不常見的花草,想來不到暖春的天竟還有這般景緻,這該是一處少有的人間仙境。

蕭梧亭牽了馬來到庄前,伸手才剛扣門,便有人應道:“什麼人?這麼晚了已不接待,若是拜名帖的還是明日再來吧!”

蕭梧亭好聲道:“哦,在下是路過此地的,因天色已晚,旅途勞頓。又遠遠便聞得莊上的酒香,故而想討杯熱酒取個暖。”

門內沉默一會兒,有人將門推了條縫,探着腦袋斜看了一眼他道:“酒是有,我這逍遙酒庄之上就屬酒多,可是……酒錢恐怕你付不起!”

蕭梧亭尷尬道:“不知幾錢?”

那人伸手擺了個二字道:“二十兩一杯,還算是少的。”

“如何這般貴?便就算是上供王爺的酒,拿到市面上也賣不了這樣的價錢。”

那人聽了冷笑一聲,將門踹開伸手指着蕭梧亭道:“哪裡來的腌臢潑才,敢上這裡討酒喝?你也不瞪大狗眼看看,這裡是何去處,這裡的酒你也配喝?我好好的酒庄豈容的下你這等沒身份的草芥!”

蕭梧亭無辜受了這頓辱罵,內心自然生怒,卻依舊好言道:“小兄弟何須說這樣傷人的話?我不過是來討杯酒喝,你若是願意在下便謝過,你若是不願意只說一聲便是了。”

那人見他羸弱,便愈發得意,只招呼道:“這廝好是沒眼色,說出這些話分明是不把我們放在眼裡!兄弟們,拿傢伙將這等滿嘴胡言的囫圇打死!我們好些日子不曾動手了,拿他開個張!”

一聲令下,只見從內衝出七八個手執長棍之人,俱兔頭獐腦,賊眉鼠眼。

蕭梧亭這才疑惑,此不輸神霄絳闕之地,難道是賊窟不成?若真是如此,可枉費了這一片風水寶地還有那十里的撲鼻酒香了。

正不知所措之時,只聽門內有人吼了一聲:“大門前吵吵鬧鬧的,像什麼樣子!”霎時那些耀武揚威的小廝們都靜了下來,立在一旁不言不語。

只見從門內走出一個錦衣少爺,似是當家人,色厲道:“什麼事值得你們在此喧嘩?是莊主許你們這般蠻橫不成?”

剛剛得意之人諂媚道:“許少爺,是個趕路的,來討酒喝呢!說是不給酒喝便死賴着不走!我們正要打發他走,他卻動了手,好生無理,故而……”這小廝張口胡說,將所生矛盾一股腦都推向蕭梧亭。

那蕭梧亭是個文人,不曾與這種不入流之人處過,一時只道古人云君子懷德,小人懷土;君子懷刑,小人懷惠,這話果不是假的。

那錦衣少年不曾說話,只將蕭梧亭上下打量了一番,忽然怒道:“你們這群沒長眼的莫要胡說!這是余翠城的蕭梧亭公子,快快請將進來,好酒好菜都備上!”

一群人皆呆愣在原地,待那少年又吼了一聲,方才放下棍子都忙活起來。

蕭梧亭聞聽來人這樣說,似是與自己相識一般,但自己何曾有過滄水城的朋友?

他不禁看去,只見是一白面書生,身形纖瘦,似是有什麼不足之症,通身弱不勝衣之態。他一身鶴歸西去對襟長衫,腰間掛着玉佩,發挽成髻,用珍珠紅絨點綴着,頗有貴族公子之風範。

蕭梧亭上下看了,卻到底不認得他,也不知是自己忘了,還是眼前人根本也只是隨口念了自己的名字,因此躊躇許久,不知如何開口。

“蕭公子,小廝們沒有眼力,又不懂說話,言語粗魯你莫要放在心上,等我告知莊主,將他們一併罰了,好解你心頭之恨。”

他雖不能記得他,但又難拒熱忱,因聞聽小廝們喚他許少爺,便也依樣道:“原是許兄弟,好久不見。那些小廝倒也不曾為難與我,也不需罰了,只教他們好生說話便好。”那書生愣了愣,只笑了笑不曾應話。

沉默些時,只見這白面少年面復喜色,抱拳道:“蕭公子貴客,如何想着來我這裡了?”

蕭梧亭笑道:“不過是碰巧路過,聞得酒香而來。”

少年不再多語,攜住蕭梧亭的手一同往後堂席上,喚小廝們去請莊主前來,又說要搬些庄內好酒來,若是怠慢了都要罰。

蕭梧亭不解問道:“許兄弟不是這莊上主人?”

少年笑道:“在下年紀輕,哪裡有那般魄力。這莊主姓卓,雙字壽宬,平日喜結天下英雄。小弟如今招待公子,也不過是慷他人之慨罷了。”

蕭梧亭尋思道:按說天下英傑,但凡是義氣深重之人,沒有他不曾聽過的,可從不曾聽過有什麼姓卓的老爺,實是不解。但又想,許是什麼不喜人情世故故而避世絕俗的隱士,因此名聲不曾在外。

想至此處,他便抱拳笑道:“煩勞許兄弟與在下引見卓莊主,貿然打擾,自是內心難安,若是不去拜見一番,恐不適合。”

“已讓小廝們去請了,蕭公子無需在意。但在下也不知莊主是否在庄內,許跟着那老頭出去盜墓了,今日恐無緣相見。”

“哦?是甚麼老頭子?”

“是楚玉派掌門楚悲了,因莊主原是盜墓高手,而那楚悲了又甚喜古玩,二人便時常相邀一同探墓。”

說話間,已有小廝來報:“許少爺,可喜卓莊主剛剛回來,聞聽是蕭公子來了便急着請他過去呢!”

少年笑道:“蕭公子,那就請隨我來吧!”

那蕭梧亭雖應下,卻忽生不安之感,只覺這裡山莊詭異。可如今卻又不知如何離開,思忖道還是先見了那莊主再做打算,恐怕只是自己多慮了。

詩云:

智者樂山山如畫,仁者樂水水無涯。

從從容容一杯酒,平平淡淡一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