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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走不及多遠,忽有一人喊道:“少爺,你如何會在此處?”

謝梨安抬頭看去,原是家裡的顧總管,因他原本便覺得這顧總管不是個簡單人物,自己才剛又放了蔣堂紳,如此,一時便起了不安之心。

“不過聞得那邊失火了,因閑來無事,便過來看看熱鬧。此番火已撲滅,便覺無趣,正要家去。”謝梨安隨意敷衍道。

顧總管抬了抬眉毛,問道:“你自那火起之地來,可曾看見蔣太醫?”

謝梨安心內詫異,果不其然他頭一句便問起了那蔣太醫。他不禁感嘆這蔣堂紳當年果真是犯了什麼大事,這一場火竟惹來這麼多尋他之人。

可他到底不肯將他出賣,因此裝傻充愣道:“什麼太醫會在這荒郊野外的,自然是去宮裡了。”

顧總管不曾說話,只把一雙眼冷冷看着他。謝梨安到底有些懼他,便低下頭不敢與他對視。

不知這般僵持了多久,顧總管笑道:“少爺一夜勞累,又被這火熏的一身黑,若是被老爺看見了又少不了一頓問責。近來老爺似是頗為煩悶,你二人還是莫要惹惱他的好!”

謝梨安聽罷便起了好奇之心,問道:“到底所為何事那日我見父親進宮了一趟,回來便愁雲滿面。父親向來是沉穩之人,卻不知到底是怎樣的大事。”

那顧總管左右看了看,湊到他的耳邊神神秘秘道:“你既是家裡的少主人,家裡的事卻也不該隱瞞於你。雖老爺不曾與我明說,但據我所知,是與那蘇將軍有關……”說罷他又向四周看了看,用手掩着嘴聲道:“那蘇將軍,似是要反!”

聞聽此話,謝梨安自然吃了一驚,卻又一想,那蘇怒天,從來目中無人,夜郎自大,有逆反之心似也是意料之中的。

“少爺,我才剛所言,斷不可說出去,若是傳入蘇將軍耳朵里,他許是要殺人滅口了!那樑上燕如今荒涼,想必是得罪了他因此遭了罪。”

謝梨安此番倒是驚了,皺眉問道:“怎麼,樑上燕一眾人,是被蘇怒天所殺?那昨夜這火……莫不也是他之所為?”

顧總管急忙捂住他的嘴,哎呦喚道:“少爺,你是有怎樣的膽子,大庭廣眾之下非議此事?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以後還是謹慎一些方才是好!”

謝梨安聽罷點了點頭,顧總管方才放了手。他不禁覺得,這向來冷淡的顧總管,今日怎的似是換了個人,竟與自己親近起來。此番感覺異樣,卻也說不出所以然來。

那顧總管與他施禮道:“少爺你先回去,我這裡還要去那一處廢墟看看。”

謝梨安道:“顧總管心,已有不善之人先去了,恐怕他們嫌你擾事,下手無情。”

誰知這顧總管全然不在意,笑道:“你何須擔心我,我自明白。”說罷便轉身走了。

謝梨安愣在原處,他甚不知道才剛這顧總管所說之言意在何事。他到底明白什麼,難不成他已知有皇家內衛到了?難不成他與那一眾皇家內衛也是相識?謝梨安不禁感嘆,這看似低調的顧總管,似也是極有城府之人。

“墨軒,我也着實累了,回去吧。”謝梨安回頭喊道。

可那墨軒全無反應,低着頭不言不語一動不動。謝梨安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卻見他仍然未動,心下一急,推了他一把,方才將他推醒。

“少爺少爺,那顧總管走了?”墨軒蒼白着臉道。

謝梨安見他這幅慌張樣,不禁笑道:“你怎麼如此怕他,雖說在府里你是歸他所管,可此一時你跟着我,他便再想責備你,也不會不給我面子的。”

墨軒用袖子擦了擦額上的汗,點頭道:“少爺說的是,少爺說的是。”便也不管謝梨安,晃晃悠悠獨自往前走去。

謝梨安察覺這書童心內有鬼,又想起那日以盜竊銀錢威脅他時他的抱怨之語,那時便已發覺他暗藏心事,便想着不如趁此機會與他問個明白。

這般想來,便跟在他身後問道:“你那日折返回樑上燕,可曾遇見什麼人,說了什麼事?”

墨軒霎時一驚,冷汗愈發流下,連擦都來不及擦。他雖說忠心與謝梨安是不假的,可到底也懼怕與顧總管,更何況顧總管給了他一個莫須有的罪名,隨時會將他投入囹圄之中,許獲個斬腰之刑,許得個凌遲之刑……便是平常聽人閑談已是顫抖不已,更何況這些酷刑不知哪天便用在自己身上了,如何讓他不畏懼!

墨軒雖也讀過一些聖賢書,也明白“君子達則兼濟天下”的道理,可到底他不過是個書童,明哲保身才是他信仰的真理。

見他久不說話,謝梨安愈生疑惑,又問道:“墨軒,是不是有什麼人欺負你了?你若是害怕,便跟我說,我自幫你解決。”

聽這謝梨安句句關懷,墨軒便更生內疚懺悔,驀然回頭跪下道:“少爺,墨軒絕不會離開你的!墨軒今生今世,之跟隨少爺一人!”說罷淚水潺潺,好似百感交集。

謝梨安雖知他有龍陽斷袖之癖,卻仍被嚇到了,抬了抬手道:“你起來吧,好端端在大街上說這些,若是被人誤會傳了出去,你是高興了,我倒是覺得見不得人了!”

墨軒聽他這般調侃,不禁尬然一笑,站起身來撓了撓頭,殷勤扶住謝梨安道:“還是不說這些了,快些回去吧!這一晚的折騰,連我都累了!”

他忽然想明白了,自己只要緘口不言便就無事了。若是顧總管果真問道自己,只一問三不知,說忘了說不曾聽見,那顧總管又能拿自己怎樣?

詩云:

曾發簫聲水檻前,夜蟾寒沼兩嬋娟。

微波有恨終歸海,明月無情卻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