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廝話音剛落，謝梨安便似尋見寶貝一般亮了雙眼，死死拽住他的胳膊問道：“那密道在哪裡，你可方便帶我過去？”

那小廝被謝梨安這一份熱忱嚇到了，急忙掙脫退了幾步道：“爺您真真是看得起我了，我不過是個打雜的，哪裡能知道那麼清楚，就是這些還是暗暗聽人傳的哩！”

謝梨安欲要再問，便只聽忽然有人道：“小三子，你在那裡嘀咕什麼！”他順着聲音看去，原是那小掌柜不知什麼時候來了。

這小三子眼咕嚕一轉，嘻嘻笑道：“小掌柜，這公子硬要問我樓內有什麼招牌菜，我跟他說我又不是廚子哪裡知道，他便不放我走！

小掌柜背着手往這邊走來，抬眼看了一眼謝梨安，便低下頭與那縮在謝梨安身後顫抖不止的小三子道：“禍從口出，嘴是用來吃東西的，不是用來說閑話的。若不是看在平日里你也算是忠心，此番定撕爛了你的嘴！”

那小三子點頭哈腰，說了一串沒人聽懂的囫圇話，便藉著有幾個客人進來，趕忙溜開了。

謝梨安審時度勢，見這小掌柜才剛神情，便知他該是躲在一邊聽自己與那小廝說話有些時候了，該是聽去了一些什麼，因怕那小廝口不擇言道出太多，故而急忙將他的話打斷了。

“謝公子要問什麼招牌菜，問我豈不是更好？我知公子是太傅家的少爺，該是連御膳房的菜品都吃乏了。可公子也想一想，當初當今聖上留於此地之時，除了我家的菜肴，別處的一概不吃。因此我這裡與你保證，我這樓里沒有一味菜你吃了會說不好的！”這小掌柜說了這些，分明是在扯開話題。

那謝梨安便也順着他的話道：“既然小掌柜說得這般神乎其神，我若是不品嘗一二，豈不可惜？還請小掌柜頭前領路，將我帶去我那朋友身邊。”

“謝公子，請吧！”小掌柜讓到一邊，伸手請謝梨安過去，謝梨安看了他一眼，心覺大白天的也不必怕這麼個商人，便與他去了。

這酒樓着實華美，有三層之高，美輪美奐，富麗堂皇，比之那傳說之中的黃鶴樓更甚氣勢恢宏。謝梨安原先便時常聽人提及，卻從不將它放在眼裡，畢竟在他以為不過是一處造吃食之處罷了，又能有幾番稀罕呢！況且孟子亦曾曰：君子遠庖廚矣。既是造吃食之處，必有煙火味極重的廚房，那裡不是書生學子當去之處。

可今日之所見，着實讓謝梨安換了看法，不想這一處瓊樓，竟無一絲凡塵俗世之氣，與其說是吃飯的場所，倒不如說是一處文人雅客躲避世俗的天境瑤池了。

“公子，你看我這酒樓可比你所想的要妙一些？”小掌柜笑問道。

“妙！妙得很！往日里不曾來過此處，想來是我的失誤了！”謝梨安由心而道。

他方才語畢，便聽見身側的雅間里有醉漢大笑道：“我看你也不過是個貪圖享樂的紈絝子弟罷了，好在沒浪費我的口舌與你說那些個話！”

“此是何人？”謝梨安不解道。

小掌柜抬了抬眉毛道：“謝公子如何不知，這就是你那朋友呢！”

他說著將那雅間的門推開，只見墨軒已換了身蘇綉袍子端坐在桌邊，而那門子封大爺，早已醉得瘋癲，正捧着酒壺躺在桌子底下，一口一口灌着酒。

小掌柜見罷此景，忍不住笑道：“謝公子這般尊貴之人，如何會結交這樣的朋友？不是在下說話不中聽，平日里這樣衣衫不整之人，是不許進我這酒樓的。今日不過是看在公子的面子上，方才許他在這裡撒潑。”

謝梨安原就有些難忍這門子的不羈行為，此番聽這小掌柜這般一說，更有些為難，只道：“多謝小掌柜。”

誰知那門子聽罷愈發來勁了，站起身頂起桌子，將那好酒好肉掀翻了一地，他卻也滿不在乎，指着那小掌柜的鼻子便道：“好小子，在這裡裝什麼好人？你摸摸你自己個兒的良心，想想你這些年的行徑，可對得起你的親生母親！”

聞聽他提及了母親，這小掌柜的臉霎時蒼白了許多，他狠狠將腳邊的椅子單手舉起，往那封大爺身上砸去，那封大爺雖是醉了，卻靈敏地躲閃開了。這小掌柜仍舊不肯饒他，上前揪住他的破衣衫道：“誰許你提我的母親，你算什麼東西！”

封大爺呵呵笑着，露出一嘴黃牙，猝然啐了一口道：“你說這話到還有那麼些意思，可只怕你那可憐的母親，想想你如今的樣子，金玉一般的女子，只能躲在雪地里哭咯！”

這小掌柜再不能忍，抬手便扇了他一巴掌，又將他狠推在地，一拳頭一拳頭拚命砸在他身上，邊打還邊帶着哭腔罵著。

只聽這小掌柜罵道：“若不是你私通敵軍，母親他也不必留在那裡等死……你如今還敢提她，只因那蘇將軍囑咐過的，否則只怕讓你死一萬遍也不足解我心頭之恨！”

奇怪的是，這封大爺此時竟毫不躲閃，任他打罵，他卻只是瘋了一般的痴笑。

謝梨安本不想多管他二人的閑事，卻見這小掌柜如今恨在心頭，只怕他下手沒個輕重，將這門子給打死了，豈不是枉費了自己這一片苦心？因此急忙招呼墨軒上前拉架。

可笑那墨軒手無縛雞之力，不曾將他二人拉扯開，反倒被牽累中了幾拳，昏昏默默，倒在那二人身上，竟憑着自身的重量將那已哭累的小掌柜撞倒了。

謝梨安趁機上前將小掌柜扶起，好言道：“君子動口不動手，何況他不過是個羸弱的苦人兒，你若是將他打死了，只怕面子上過不去。”

那小掌柜推開謝梨安道：“我要你來勸？你又知道什麼？與其在我這裡說風涼話，不如去那銷金窟討樂子去！恕我這小樓不能款待你！”

詩云：

城上風光鶯語亂。城下煙波春拍岸。

綠楊芳草幾時休，淚眼愁腸先已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