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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寧采臣在與何平先焦螟周旋,屋內郎玉柱側耳傾聽,當聽到何平先諸人離去的時候,郎玉柱忍不住回頭喜道:“舒姑娘,那些人走了。”

就在這時,寧采臣推門進來,那女子微微一笑道:“寧公子,多謝了。”

這一笑,猶如幽暗之中盛開了一朵玉蘭花一般,讓整個房間一亮。

寧采臣見她不問自己為何要出去打發那些人走,只是道謝,便道:“姑娘,他們只是暫時離開而已,說不定以後還會再來找麻煩的。”

那女子峨眉微皺,半晌不語,似乎有些為難。

郎玉柱聽了,又焦急起來,在屋子裡轉着圈,連聲道:“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

寧采臣見狀,更是不清楚其中狀況,開口道:“姑娘是否有難處?”

那女子眼波流轉,看了寧采臣一眼,寧采臣正暗嘆其眼神嬌媚,耳中一縷聲音傳來,他初時一驚,其後方明白這是那女子在傳音,聽了半晌,終於明白個中緣由。

這女子姓舒,名柔,因為其家與郎玉柱家有一些淵源,其父派她來幫助郎玉柱。但郎玉柱愛書成癖,對書之外的全無興趣,更別提科舉了,舒柔教他下棋彈琴,與諸多同窗交流心得,與老師官員打點好關係,卻像是要了他命一般。

舒柔生性恬淡,但也對此毫無方法。她又不能離開,此時回去肯定會被父親責罵。

寧采臣聽了,看着還在轉圈的郎玉柱,哭笑不得,飛來艷福,這小子卻不懂風情,妄自浪費別人一番苦心。

寧采臣想到好笑,不由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來。

“寧公子,你笑什麼?”舒柔看着兩個男子,一個沉靜如山坐着,一個驚慌失措,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寧采臣道:“江山難改,本性難移,想要改變一個人的性子,太難了。何況,為何一定要讓他去做那些他不喜歡的事情呢?我看郎兄喜歡書總比去溜須拍馬阿諛奉承那些官員好些。”

他這話的確是他的心裡話,在他看來,書獃子也比那些官員可愛得多,讀書一定是要科舉做官嗎?

不知為何,舒柔聽了,臉色一黯,良久才道:“是啊,一個人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才是最好的,可是為何世上有那麼多人偏偏要強迫別人去做不喜歡的事情?”

她想起自己,似乎也是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還在勉強別人做不喜歡的事情,心裡一陣煩惱。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寧采臣隨口引用了一句前世流傳很廣的話。但在這個世界,卻還沒有人說過,舒柔聽了,奇道:“何為江湖?”

“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寧采臣想起古龍的名言,順口說道。

舒柔沉吟一會兒,貝齒微露,笑道:“寧公子真是妙語連珠。那若是寧公子,會怎樣做呢?”她卻問起寧采臣的意見來。

寧采臣看向郎玉柱,讓他大吃一驚的是,這傢伙竟然又不知何時捧起一本書看起來,時而皺眉沉思時而搖頭晃腦時而搖頭時而點頭,渾然忘記了屋子裡還有兩個人在,其中一個還是大美人。

寧采臣輕笑一聲,道:“你看,一個人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的時候,是多麼快樂和投入。正所謂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舒姑娘,何不向你長輩如實稟告,以免繼續下去,讓自己和別人都糾結。而且,若姑娘還不走的話,那何平先和那焦螟一定還會來找麻煩的。”

“糾結?”舒柔一愣,這寧公子說話還真是出人意外。

“呃——就是鬱悶。”寧采臣不由汗了下。

舒柔輕輕一點頭,道:“只是家父一向嚴厲,恐怕很難聽得進去。”

這時寧采臣腦子傳來提示聲:“幫忙說服舒柔之父,勸其改變主意,是否接受?”

寧采臣接受了任務,便道:“舒姑娘,不如讓小生前去說服令尊如何?”

舒柔看了看寧采臣,自從來到萬松書院後,不時聽到眼前這個男子的消息,他曾經在青蓮詩會上大放光芒,曾經在鄉試中一舉奪魁,也曾在鹿鳴宴上放蕩不羈高歌狂舞,剛才一番交談,雖然才幾句,卻讓她心結解開。

或許他真的可以說服嚴苛的父親。

“那就有勞寧公子了。”舒柔終究還是決定試一試,就因為這個人,還有那句話——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寧采臣雖然答應了,但眼下還要去天台山,故而對舒柔說可能要過幾天才能去,孰料舒柔竟然說要陪同寧采臣一起去天台山,這地方一來她不想再呆下去,二來焦螟與何平先隨時可能會再來,那時候寧采臣不在,郎玉柱又不管用,恐怕只能會動手。

動起手來,無論結果如何,對書院都不是一件好事。

寧采臣想了片刻,也只得點頭同意。

兩個人說話許久,郎玉柱還在埋頭一個勁看書,寧采臣也不由佩服不已,心想這樣的人,倒是天生的圖書館館員。

臨出門前,寧采臣才想起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遂開口問道:“這個——舒姑娘,你到底是人是妖還是鬼?”

舒柔莞兒一笑,橫了他一眼,道:“你終究要問啦?我還以為你會一直忍下去呢?”她終於不用呆在死氣沉沉的屋子裡,心情輕鬆了不少,說話也不像開始那樣波瀾不驚的樣子。

寧采臣大呼冤枉,只是要出發了,他才想起來而已。

“寧公子,你看我是妖是人還是鬼?”舒柔似乎想考考寧采臣的眼力。

寧采臣這廝要說眼力也是有的,前世練出來的,不過是看美女身材三圍,一看一個準,至於看其他的,就有些說不定了。

“舒姑娘還是別為難小生了。”寧采臣笑了一下,暗想人肯定不是,鬼也應該不是,鬼一般都陰氣沉沉的,那定然是妖了。

果然舒柔道:“小女子乃一小小書妖。”

舒者,書也。

寧采臣恍然大悟。

“書也能成妖?”他奇道。

“若有機緣,萬物皆可成妖。”舒柔道。

寧采臣對此不以為然,說得很有道理,不過重點卻是前面半句,什麼是機緣,機緣可不是隨便什麼東西都能碰上的。

他很難想象一隻蟑螂一隻螞蟻或者一隻毛毛蟲也會修鍊成妖的模樣。

說起來,舒柔之父能成妖還得多虧了郎玉柱的先祖。郎玉柱其先祖也同他一樣,愛書成癖,家裡藏書甚多,可謂汗牛充棟不以為過。

而他家歷代先祖都會在書房裡讀書,久而久之,在天地靈氣日月精華和書里所含的歷朝人文精髓孕育之下,在一本書里,一縷細微的精魂悄悄凝聚,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終於產生了一點靈智。

而那點靈智,經過諸多因果,才成就了舒柔的父親。

書妖者,書中之精靈也,博學多才,琴棋書畫,無一不精,讓身負無數學識的寧采臣也暗暗咋舌,若不是他來自前世,多有這個時代人聞所未聞的學識,在舒柔面前,他只能甘拜下風。

當然,這是後話。

“那舒姑娘,我們現在就出發吧。”寧采臣說道,便要走出門去。

舒柔卻道:“等一等。”然後就往屋裡走去。

寧采臣看見她如先前一樣,身子一晃,消失不見,正在納悶的時候,舒柔的聲音傳來。

寧采臣仔細找了下,才發現聲音竟然是從一本書里發出來的。

舒柔道:“寧公子,你把這本書帶上就可以了。”

她是書妖,修為還不夠,光天化日之下,呆不了多久,必須藏在書里才可以。

寧采臣看着那本比磚頭還厚重的書,半天無語,乖乖龍的東,這玩意拿來砸人絕對是兇器一件啊。

那本書上寫着兩個金色大字:漢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