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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錢寧卻並不在西安門內的惜薪司內廠。更準確的說,之前小皇帝一怒之下令人將魏三押去了內廠的時候,他就不在那兒。因為這一日乃是調任錦衣衛的原府軍前衛指揮使馬橋的生日,原府軍前衛在京的軍官們不少都去了馬家道賀,而晚上則是選擇在本司胡同的一間樓子擺下酒席,叫了幾個鼎鼎大名的頭牌陪酒獻藝。錢寧從某些渠道獲悉徐勛竟是打算晚上親自去見這些舊部,因而早早出了門。

利用自己如今的職權之便,他那時間卡得極准,幾乎是徐勛甫一下馬之際,他接到信號就風馳電掣地從另一邊過來,在徐勛一行人身後勒馬停住,隨即利落地跳下馬背隨手把韁繩交給了一個迎上前來的小廝,隨即滿面春風地朝轉過身來的迎了上去。

“老馬的三十五生辰竟然請動了侯爺,若是讓上頭那些小子們知道了,必然好一陣轟動。”

“三十五歲可是一個坎,前頭是三十而立,後頭是四十而不惑,自然應當好好賀一賀。這種大日子,我怎麼能不來?再說我如今是閑人一個,可不像你內廠東廠一把抓,真正是個大忙人。”因這本司胡同人來人往,徐勛的聲音自然並不大,說笑兩句見錢寧連連謙遜,他便虛手一引道,“來了就一塊上去,說起來,樓上的馬橋再加上你我,可說是府軍前衛新生之後的三代指揮使了。若不是大批人馬全都在畿南剿匪,今天應該更熱鬧。”

“是是是,如果張宗說齊濟良徐延徹他們三個都在,那恐怕得要鬧瘋了。”

在徐勛面前,錢寧很好地藏起了對那三位世家公子哥的一絲敵意,說笑間便進了樓子,二話不說往被包場的三樓走去。然而,順着樓梯到了三樓,走在最前頭的兩人還來不及左顧右盼找眼熟的人。卻立時就有一個校尉模樣的漢子上來阻攔,口氣卻極其客氣。

“二位,不好意思,今日這三樓咱們錦衣衛和府軍前衛包場了。不如到別處......”

話才剛說到這兒,那校尉模樣的漢子後頭立時竄上來一個人,卻是猛地一記敲在前頭那人後腦勺上,隨即方才對徐勛和錢寧點頭哈腰地笑道:“侯爺,錢爺,真不知道您二位居然忙裡偷閒到了這兒來,馬爺若是知道了。必然高興得了不得,快請快請!”

徐勛知道那瞠目結舌的校尉不認識自己,卻對其剛剛那客氣有禮的態度頗為滿意,認出後來的是李逸風身邊一個百戶,他當下笑着點點頭,又衝著那滿臉惶恐的校尉笑道:“不知者不罪,不要怪了他。今天這種大好日子,也不要一味讓人外頭守着。輪番進去喝老馬一杯壽酒就是,也算沾一沾他這壽星翁的福氣!”

既然徐勛都這麼說,那百戶自然滿臉堆笑連連點頭。等到把人送進去了,他才對那心有餘悸的校尉嘿然笑道:“算你運氣,剛剛不曾吆五喝六擺架子,瞧着侯爺似乎對你印象不錯,否則不至於說讓你去喝杯壽酒之類的話。不論是在李頭兒還是馬爺面前替你美言兩句,你小子就發達了,這要是碰見別人可就沒那麼好運氣了!”

“真的?”

“廢話,你回頭可得記着請客......”

外頭這兩人的打趣閑話,徐勛自然不知道。他和錢寧拐過屏風一進去,剛剛觥籌交錯摟着女人喧鬧正歡的眾人之中。立時有眼尖的認出他們倆。一時之間,隨着頭一個人慌慌張張站起身來,立時猶如潮水一般影響了其他人,甚至還有人慌張之下打翻了杯盞。而作為主人的馬橋則是更加意外,三兩步上前之後,他便不自然地說道:“侯爺。錢大人,怎麼把你們也驚動來了?”

“怎麼,你這做壽的壽星不叫上我們,我們自己來了,難不成還是我們的不是?”

“不不不。”帶着幾分醉意的馬橋立時把頭搖成了撥浪鼓似的,隨即有些尷尬地說道,“又不是什麼整壽,再說只是李老哥和兄弟們聽說了,鼓噪着要好好賀一賀,我也圖個熱鬧,就包場了這兒,大家一塊松乏松乏......”

被稱作是李老哥的李逸風也迎了上來,卻很是知趣地落後了馬橋一步。如今葉廣已去,他雖說已經提了一級,不久之後還要再提一級,但若不是馬橋這麼一個算是天子近臣的人鎮着場子,他還是不夠格掌衛事的。而馬橋並不是攬權的人,他凡事稟報得殷勤一些,別的對方几乎並不怎麼理會,因而這一回馬橋壽辰,他才會藉機辦一辦,也是給這位新任緹帥做臉面。可他算到了徐勛可能會來,卻沒想到錢寧也跟在後頭。

“侯爺和錢爺既然來了,咱們自然是求之不得,來來來,上座上座。”

見李逸風殷勤地反客為主,徐勛卻是笑道:“得了得了,你也不是外人,老馬更是跟着我摸爬滾打風裡來雨里去的!什麼上座,就在你們旁邊設個座給我們喝兩杯,再聽會小曲大家樂一樂。知道你們是湊份子給老馬做壽,到時候我和錢寧撂下份子錢!老馬,壽禮我給你送家去了,回頭自己去看是什麼好東西!”

錢寧笑吟吟地從懷裡直接拿出了一個小小的盒子,不由分說一把塞在了馬橋手中,卻是直截了當地說:“你這大老爺們過生辰,我也想不出送點什麼,這點小玩意送給嫂子戴。”

如此一番後,徐勛和錢寧自是就這麼緊挨着馬橋坐了。正如徐勛先前所說,他們三個乃是府軍前衛前後三代指揮使,儘管彼此之間這麼聚在一塊已經很少見了,但馬橋帶着幾分醉意說起當年練兵的往事,徐勛那會兒被趕鴨子上架去了宣府的時候卻不帶上自己的埋怨,還有當年朱厚照自稱小侯爺日日過來廝混,就連王守仁這禁忌也一時忘了直接說了出來......儘管如此,不論徐勛也好錢寧也罷,一時間都想起了自己起步發家的美好時光。

只是,徐勛看四座人都拘束着不敢放肆的模樣,就知道自己這尊大神杵在這裡終究礙事,因而自干三杯之後。他又讓人把外頭的人叫來各自喝了一杯,旋即就先把馬橋拉到了外頭臨窗處。眼見其吹了吹冷風之後稍稍清醒了些,他便拍了拍馬橋的肩膀道:“你在府軍前衛雖不是掌印指揮使,但卻也是說一不二。到這錦衣衛中其實是委屈了......”

馬橋這會兒正晃着腦袋想醒醒酒,聞言頓時一愣,隨即慌忙說道:“侯爺,我從來沒覺得委屈過......”

“我知道,否則我也不會調了你到錦衣衛來臨時坐鎮一陣子。”徐勛微微一笑,這才開口說道,“但也只有調了過來。你才能順理成章升一級。回頭等錦衣衛這邊安頓好了,我便調了你出京,九鎮之中你自己選,我給你挑個好上司磨練幾年,十年八年後若你真能歷練出來,出掌一方不是難事。當然,你若是覺得邊鎮不好,只想求個閑適日子。天下十三都司中,任揀一個做都帥,那就更加便宜了。想留京也沒事。但京衛指揮使都是閑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