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戰歌

宇點瑩的飛升儀式鬧得動靜很大。不光是演藝中心的十萬觀眾，雷池城及周邊成千上萬恰好在室外的人都目睹了神力橫貫夜空從天而降，即使是室內的人都聽到了神眷者宣讀神諭時發出的無視任何阻攔和屏障的宏亮聲音。

笛玉聲的第一首歌，就是那首廣為傳唱的《平安信》。熟悉的歌詞，熟悉的旋律，再加上笛玉聲精湛的唱功，瞬間把他拉進了歌曲營造的氛圍中。他彷彿突然回到了在阿拉斯加瘋狂斬殺噬靈怪的時候，那種忘記一切，沉浸在殺戮之中的愉悅感讓他體內的每一個卡位都震顫了起來。

朗天涯突然發現，暗域的基調是渴望殺戮的，因為這就是它進化的方式。

慢慢地，朗天涯漸漸想開了。人生的盡頭就是死亡，無論神仙皇帝，世人無人不死。從辯證唯物主義的角度來說，連宇宙早晚都要毀滅，何況白玉星上的那些先祖。追求長生，並沒有多少意義。人生其實就是由無數的失敗構成的，而失敗時的表現，才代表了你的人生是否精彩，也就是說，失敗不可怕，敗得怯懦、敗得難看才可怕。

朗天涯心胸一擴，陰鬱盡去，於是也不急於是救老木了，以靈氣團的形態飄在演藝中心的上空，靜靜地欣賞起了笛玉聲的演唱。

接下來笛玉聲唱了許多歌頌藍星田園美好，山河壯麗的歌曲。朗天涯聽出其中有幾首是茶崇禮的作品。笛玉聲的表演形式非常誇張。他幻化出一個高達幾十米的五彩人像，邊唱邊跳，同時人像還帶有若干符力效果，周身放光，腳踏光圈，極盡炫目之能事。

其實這個世界的曲調和舞蹈完全不符合地球人的審美，這些歌舞更注重暗域的感受，而不是視覺和聽覺。朗天涯也是在慢慢學會了欣賞符力美學之後，才開始享受這個世界的藝術。如果現在有一個地球的普通人在場，他說不定會被笛玉聲雷人的歌舞折磨得滿地打滾。

在演唱會接近尾聲之時，笛玉聲突然安靜了下來，幻化的人像身上的綵衣也被一層古樸的鎧甲取代，然後一首很接近地球審美的悠揚樂曲響起。

笛玉聲以渾厚的嗓音介紹道：“最後，我以第一次抗怪大戰時期在邊地非常出名的一首《出征曲》，作為本次演唱會的結尾。同時，也把這首歌送給即將出征的遠征軍。”

他介紹完，開始演唱：

熊族勇士力扛山，牛族鐵蹄石留痕。

沙族飛舟平地渡，蠻族獨守萬里關。

星空浩瀚，日月競行。

春風浩蕩，清香飄送。

人潮如海，呼聲如雷。

嬌靨如花，嬉兒如芽。

斷攔山下的好兒郎，

無岸河邊的俏姑娘。

宏偉高原的牛馬羊，

北漠平原的稻麥浪。

美麗的北方是我家，

豈容怪物踐踏。

手中術符劍，

腳下符力現。

趕赴疆場殺噬怪，

心中波瀾現。

笛玉聲把這段詞唱了兩遍，然後曲調逐漸昂揚，當唱到最後一句“心中波瀾現”時，戛然而止，憑空產生了一種利刃出鞘的鋒利感。

這時坐在主席台上的獅親王突然站了起來，大聲說道：“一戰時，我還是一個小夥子，就是唱着這首《出征曲》奔赴的沙場，但笛先生唱的只是上半闋，這歌曲還有下半闋。”

他說到這裡，看了身旁的房知戈一眼，然後說道：“來吧！老房，讓咱們這些老傢伙給現在的年輕人唱唱咱們當年到達戰場之後唱的下半闋。”

“好！”房老將軍也起了起來。兩個老人一起用沙啞的歌聲唱了起來。

諸般美好，皆輸廝殺。

吾等今夜，一路競行。

拋妻棄子，奔赴殺場。

胸中有火，煮肺燒肝！

今生唯願，盡情搏殺。

毀家！紓難！

披肝！瀝膽！

捐軀！赴死！

無懼！不歸！

老人的歌聲如鐵鏟刮鍋底一般難聽，這時跟藤沖一起坐在主席台後排的鮫鐵錨突然尖嘯相和，音攻術的加入如火上澆油，一下子讓這半隻曲子的殺伐之氣炸裂開來。

朗天涯突然想起本體記憶中的末世戰場，那滿天血雨和如血的殘陽如同重現在了他的眼前。

這是一種何等雄壯的敗之美學，戰場之上，作為一個戰士，我根本不關心勝負，我也不需要什麼家國情懷，我只關心廝殺的痛不痛快！

值此世界即將毀滅、第三次抗怪大戰人類必輸之類的言論傳得漫天飛舞之際，如此懾人心魄的輝煌神跡一出，頓時將人們心中殘留的這些消極言論擊得粉碎。祖神並沒有放棄我們！我們仍然在祖神的庇護之下！這個想法讓整個雷池城都充滿了歡樂的空氣。

此時演藝中心內部更是變成了歡樂的海洋。飛升儀式結束後，種族各異、階級不同的觀眾們共同歡呼了許久才慢慢平靜下來。在主辦方再三邀請之下，神眷者再次站了出來，帶領演藝中心內的全體人員一起吟頌了《謝神恩》和《神的光輝》這兩篇《祖典》上的著名祈禱文。

現場**肅穆，氣氛在平靜下蘊含著一種只有身處集體之中才能體會到的歡快和欣喜。

祈禱儀式結束後，神眷者總結道：“最近一段時間，粉藍兩星上各種歪理邪說層出不窮，什麼靈氣枯竭啦、巨怪來襲啦、先祖逃離啦、祖神厭世處罰世人啦，各種妖魔鬼怪都冒了出來，扇風點火帶節奏，搞得人心惶惶。當然，吾等虔誠信徒自然不為所動。但信仰不夠堅定的普通世人和其他副神的信眾卻不一定能做到。

“按理說，這正是吾神檢驗信徒是否虔誠的好機會。但吾神博愛，並不以某些人信仰之動搖為憾，吾神借瑩祖因功飛升之機，以一個神恩渡凡的簡單儀式，正式向世人表明，吾神才是這個世界的主宰，吾等世人均在神光普照之下，只要吾等虔誠篤信，吾神的光輝必將掃清陰霾，恢復朗朗乾坤！”

“感謝神恩！”觀眾齊聲回應。

“吾等心中還有憂慮恐懼嗎？”

“無憂無懼！”觀眾再次回應。

朗天涯看着這些沉浸在宗教所帶來的幸福感中的人們，自己也不知道應該可憐他們，還是該羨慕他們。他看向特等包廂，發現裡面的人雖然也在跟着神眷者吟頌經文，也回應口號，但他們態度敷衍，顯然並不相信所謂的祖神會出手拯救這個即將被毀滅的世界。

神眷者又帶領着眾人喊了幾句口號之後，再次回到了原位坐好。此時現場工作人員再次時入場地進行布置，看來演唱會還是要繼續進行。笛玉聲和伴奏團隊也走到場地中央，開始調音布景，準備演出。

朗天涯目睹了宇點瑩飛升，感受到了真正的神力之威後，心情就陷入沮喪絕望之中。那種無論是智力還是實力都被人家碾軋成渣的無力感再次籠罩了他，讓他有種想要就此破罐子破摔徹底放棄的衝動。

地球的科學家常說一句話，知道的越多，越明白自己有多無知。此時朗天涯就有相似的感覺，越是成長，越感覺自己力量的弱小，越是向上爬，越是發現雲層上面還有更高的高峰。

就在朗天涯負面情緒爆棚，思維陷入麻木，機械地準備返回基地繼續研究鎖魂陣解救老木時，一聲嘹亮的歌聲傳入了他的耳中，把他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