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宿命

朗天涯的第二分身放棄了對外部世界的觀察，返身面對定界珠內部世界的時候，才發現定界珠內部並不像他事先設想的那樣如同仙府一般由無數的洞穴和林立的廊柱組成，也不是像科幻片里的時空隧道一樣，是一條穿過去就會到達地球那一端的通道。

現在呈現在他眼前的，竟然真的是一顆星球。它如夢如幻，變幻着不同的色彩，遠遠看去就像是一顆巨大的果凍，朦朧、縹緲，讓人無法分辨它是由什麼材質構成的，甚至無法讓人確定它是否存在於一個空間之中。

他這時才意識到自己之前在外面看到的那顆龐大無比的定界珠，並不是定界珠的真身，而是它的界域。此時他所處的區域也不是定界珠內部，而是在它的界域內。顯然，這個界域是由下面那顆星球，也就是定界珠，所散發出來的。正是這個界域抵禦住了外界白玉星神域擴張帶來的衝擊，守住了自己的一片疆域，保護了定界珠。

而且他還估錯了它的體積。他當初化掉龍丹第一次看到它的時候，曾估計它的體積大約在直徑十公里到一百公里之間，但進來之後他才發現，光是下面那顆星球，就不小於月球的大小，如果再加上界域的空間，恐怕已經不小於地球的大小了。

此時朗天涯感覺自己像是一個徘徊在大氣層邊緣的宇航員，正在俯視着腳下的星球。唯一不同之處在於，他身後有一層堅實的界牆，把這顆星球所在的世界同外界完全隔離開來。他回身伸手再次感受那堵界牆。他憑着多年使用空間坪的經驗，很快就判斷出這堵界牆有空間隔離作用。

這讓朗天涯不得不慎重起來。他沒敢立即降到定界珠的表面上去，而是再次仔細體味自己現在所處的界域。他發現這個界域同白玉星釋放的神域很不一樣， 這個界域的力量更側重空間方面，它似乎是把自己囊括的區域排除在了原來的空間之外，看來它保護自己的方式並不是單純地靠防禦力硬扛，而是加上了空間隱藏功能，讓對方根本無從着力。

此時朗天涯似乎有點兒明白龍丹程序的作用了。龍丹程序讓他具有了兩種能力。一是讓他看到、感受到了定界珠的界域。之前包括他自己在內的所有知道定界珠的人都在尋找它的蹤跡，但都沒有結果，目前只有他和張菲找到了它。他相信張菲依靠的也是龍丹程序。

二是讓他適應了這個界域，並能溶入其中。這種溶入性是如此之好，以至於在朗天涯進入了這個界域這麼久，竟然一直忽視了界域的存在，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離開了原來的空間，進入了另一個空間。

意識到以上兩點，朗天涯禁不住陷入思考之中。仙船到達獸神山後，他也曾跟宇點瑩團隊的人接觸過。他從他們那裡知道，龍丹是一種在海洋中生存的噬靈怪晉級成熟體失敗後的產物，宇點瑩及其團隊利用了龍丹的某些特性和極好的承載性，把龍丹程序植入其中，把它變成了一個能讓人發現定界珠並進入定界珠界域的鑰匙。

之前他一直以為，宇點瑩把龍丹交給他，是瀆神者組織想利用他和張菲阻止先祖們從這邊逃向地球。但在親眼目睹了宇點瑩的飛升，目睹了巨怪像一塊烤肉一般被先祖們用兩星上的生物燃燒產生的生命之火進行祭煉之後，他有了完全不一樣的想法。

在異界的這段時間，讓朗天涯已經對術符文明體系的成長和發展有了更深入的認識。電子文明的發展，是建立在人類一代又代的群體智慧的累積之上，弱小的人類面對強大的自然之力，要想生存下去，必須團結在一起，用集體的力量對抗自然。所以生活在電子文明社會的人類必須團結、友愛、互助。

但術符文明不同，武人自從感受到內力開始，就開啟了以自我為中心的修行之路。同電子文明不同，術符文明不是建立在普通人的經濟文化基礎之上，而是建立在武人這一特殊群體和符骨這一特殊物質需求之上。他們靠自身的能力對抗自然，對他們來說，普通人經濟、文化、科技都變得可有可無，甚至毫無意義。

由此看來，武人和普通人的分裂，也不能完全歸咎於武人的墮落。在靈氣時代，武人幫助普通人，幾乎是純付出，得不到相應的回報。試想又有多少武人能堅持下去呢？由此看來，在先祖們到達地球之前，普通人大面積死亡似乎也暗含客觀規律。

武人們大多隻專註於自身的發展，不關心社會發展。他們甚至互相吞噬以求晉陞，於是自私自利、視其他人或物為進補的材料，就成了武人們的正常想法。而且境界越高，他們就會表現的越冷酷。

目前地球上的武人大多是第一代或第二代武人。他們多多少少還受電子文明的影響，心中還存有不少舊觀念，不會太過分。等到第三代第四代武人成長起來，他們就不會像他們的父輩一樣了。他們中的一般武人會把普通人當二等公民，入幽之後基本上就視其為螻蟻，等到開府之後，更會把他們當成收割精神力的來源。而到了先祖境界，他們已經同草木無異。

朗天涯猜測，就像靈力者要想晉陞先祖境界要經歷開府、築府、成府等階段一樣，先祖們要想再進一步，晉陞更高的境界，獲得更強的能力，也需要對他們的“神之國”，也就是白玉星，進行設計和建設。

靈力者為了開府，要搜集尋找符合其建府需要的各種符骨材料，並需要對準備好的材料進行系統的編程和架構設計。先祖們在建設白玉星的時候，應該也要經歷同樣的步驟。

而建設白玉星所需要的材料，應該就是定界珠這個級別的東西。但這個級別的材料，並不是能在自然界自然生成的，先祖們只能自己想辦法生產、製造。於是他們在地球、藍星這樣的宜居星球上播種人類，並投放噬靈怪讓人怪雙方互相磨礪成長。

他們把人類中極個別的佼佼者發展成同類，讓他們飛升到白玉星上，把噬靈怪中個別的佼佼者放入太空，讓它們成長為巨怪。然後在“秋收”的時候，把剩餘的人類和噬靈怪點燃，用來祭煉被精神力引來的巨怪，將其煉成建設白玉星的材料，也就是定界珠。

但定界珠並不是那麼容易被當然材料使用的。它不但堅硬難啃，而且還能隱藏在不同的空間領域，讓先祖們無從下嘴。於是穿越奴、影子計劃、瀆神者組織等等讓人眼化繚亂的把戲就紛紛登場了。

朗天涯在見識過白玉星釋放的神域、先祖們燒烤巨怪煉製定界珠之後，已經不再相信先祖們是為了逃跑才搞出了讓穿越奴駕駛定界珠尋找靈氣星球的說法了。白玉星應該不必依靠任何外力就很容易穿越到先祖們想去的任何地方。先祖們想方設法地讓定界珠穿越，應該就是想折騰定界珠，消耗它，讓它變得虛弱。

就算定界珠被削弱了，也並不是那麼容易撬開的。於是先祖們進入第二個步驟，向定界珠內投放“病毒”，從內部瓦解它的防禦。他們利用瀆神組織，通過影子計劃把龍丹程序交給了張菲，通過宇點瑩把龍丹程序交給了他。如今張菲在地球界面進入了定界珠，而他在這邊進入了定界珠，可以說是雙雙圓滿地完成了先祖們交代的任務。

之前先祖們已經把仙船和挑好的一個本體投回了藍星，對藍星進行了新一輪的播種。雖然仙船上的普通人已經被布縱橫消耗掉了，但藍星上肯定還有不少人逃過了這場劫難。可以預料的是，等藍星上塵埃落定，他們將在藍星上重新生長、繁衍，藍星上的人類將開啟新的時代，進入下一個輪迴。

而先祖們祭煉完那隻巨怪之後，就會降臨地球界面，吞掉現在他腳下這顆已經被炮製得“入口即化”的定界球，然後開始等待下一輪的“秋收”。

“但想明白了這些又有何用呢？”朗天涯俯視着下面那顆如同果凍般晶瑩剔透的星球想道。他似乎已經看到了自己的結局，要麼被困在定界珠內，跟它一起為白玉星添磚加瓦，要麼在白玉星吞噬掉定界珠之前，擺脫定界珠對他的束縛，在地球上奮鬥，爭取飛升，成為先祖們的一員。

但朗天涯覺得這兩個都不是什麼好結局。他還有仙府，腦中還有一個星圖，他只要趕在先祖們到達地球之前脫離定界球，也不是沒有帶着家人逃出牢籠，擺脫宿命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