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鳳怔了怔,笑道:“會繡花的男人其實也不少,我認得的裁縫師傅中,就有好幾個是會繡花的!”
苦瓜大師道:“可是他不但會繡花,還會綉瞎子!”
陸小鳳又怔了怔,道:“綉瞎子?”
苦瓜大師道:“據說他最近至少綉出了七八十個瞎子!”
陸小鳳道:“瞎子怎麼綉?”
苦瓜大師道:“用他的繡花針綉,兩針綉一個!”
陸小鳳總算已有些明白了,道:“他綉出的瞎子都是些什麼人?”
苦瓜大師道:“其中至少有四五個是你認得的!”
陸小鳳道:“誰?”
苦瓜大師道:“常漫天、華一帆、江重威……”
他還沒有說完,陸小風已動容道:“平南王府的江重威?”
苦瓜大師道:“除了他還有別的江重威?”
陸小鳳皺眉道:“但這個江重威自從進了王府以後,就絕不再管江湖的事了,怎麼會惹上這個人的?”
苦瓜大師道:“他根本沒有惹這個人,是王府里的十八斛明珠惹的。”
陸小鳳訝然道:“這人不但刺瞎了江重威,還盜走了王府的十八斛明珠?”
苦瓜大師道:“另外還得加上華玉軒珍藏的七十卷價值連城的字畫、鎮遠的八十萬兩鏢銀、鎮東保的一批紅貨、金沙河的九萬兩金葉子!”
他嘆了口氣,接着道:“據說這人在一個月之間,就做了六七十件大案,而且全都是他一個人單槍匹馬做下來的,你說他是不是出盡風頭?”
陸小鳳也不禁嘆道:“這些事我怎麼沒有聽到過?”
苦瓜大師道:“你最近一直都在西北,這些事都是在東南一帶發生的,前幾天才傳到這裡來,你又偏偏在忙着挖蚯蚓!”
陸小鳳道:“這是最近才傳來的消息,但你卻已知道了!”
苦瓜大師道:“嗯!”
陸小鳳道:“你是什麼時候變得消息如此靈通的?”
苦瓜大師嘆了口氣,道:“莫忘記我一直有個消息最靈通的師弟。”
陸小鳳道:“金九齡?”
苦瓜大師苦笑道:“幸好我只有這麼樣一個師弟!”
陸小鳳忽然長長嘆了口氣,道:“我明白了。”
苦瓜大師道:“你明白了什麼?”
嚴涉忽然插嘴道:“金九齡是江重威的好朋友,又是當年的天下第一名捕,雖然早已洗手不幹,但這些事他是不可能不管的。”
苦瓜大師承認,無論誰只要吃了一天公門飯,就一輩子再也休想脫身了。
苦瓜大師嘆道:“我直到現在還不懂,他當初為什麼會吃這行飯!”
陸小鳳道:“你難道要他也做和尚?”
苦瓜大師道:“和尚至少沒有這麼多麻煩!”
陸小鳳道:“但和尚也沒有老婆!”
苦瓜大師不說話了。
江湖中人人都知道,金九齡一生中最大的毛病,就是風流自賞。他昔年入了公門,據說也是為了個女人。
陸小鳳道:“金九齡被公認為六扇門中,三百年來的第一位高手,無論大大小小的案子,只要到了他手裡,就沒有破不了的。”
苦瓜大師嘆道:“所以我總認為他最大的毛病就是太逞能,聰明太過了度。”
陸小鳳道:“但無論多聰明的人,遲早也總有一天會遇着他解決不了的難題。”
苦瓜大師同意。
陸小鳳道:“這件案子,也許就正是他解決不了,所以他一定要找個幫手!”
苦瓜大師也承認。
陸小鳳道:“你既然只有這麼樣一個師弟,當然要幫着他找幫手!”
他嘆了口氣,苦笑道:“最倒楣的是,我恰巧就是個最理想的幫手,無論誰遇着解決不了的事,總是會來找我的,所以……”
“所以他要來找你。”嚴涉與花滿樓在旁笑道。
陸小鳳苦笑道:“也許我正好倒楣,所以才會一頭撞到這裡來!”
木道人笑道:“你最近好像一直都在倒霉!”
嚴涉搖頭道:“並非是他在倒霉,而是他這個人天生就閑不下來,他太喜歡管閑事了。”
花滿樓等人都點了點頭,表示認同。
陸小鳳道:“但這次我卻說什麼也不幹了,管他會繡花也好,會補褲子也好,都不關我的事,這件事說出大半天來我也不會管的!”
苦瓜大師淡淡道:“他並沒有要你管這件事,你何必自作多情!”
陸小鳳怔了怔,道:“他沒有?”
只聽一個人微笑道:“我真的沒有!”
這個人當然就是金九齡。
江湖中有很多人都知道,金九齡身上有兩樣東西是很少有人能比得上的。他的衣服和他的眼睛。金九齡的眼睛並不特別大,也並不特別亮,但只要被他看過一眼的,他就永遠也不會忘記。
金九齡穿的衣服,質料永遠最高貴,式樣永遠最時新,手工永遠最精緻。
他手裡的一柄摺扇,也是價值千金的精品,必要的時候,還可以當作武器。
金九齡認穴打穴的功夫,都是第一流的,事實上,他無論什麼事都是第一流的。
不是第一流的酒他喝不進嘴;不是第一流的女人,他看不上眼;不是第一流的車,他絕不去坐。但他卻並不是第一流的有錢人,幸好他還有很多賺錢的本事。他精於辨別古董字畫、精於相馬,就憑這兩樣本事,已足夠讓他永遠過第一流的日子。
何況他還是個很英俊、很有吸引力的男人,年紀看來也不大,這使得他在最容易花錢的一件事上,省了很多錢。別人要千金才能博得一笑的美人,他卻往往可以不費分文。
所以他生活一向過得很優裕,保養得一向很好,看來絕不像是個黑道上令人聞名喪膽的武林高手,卻像是個走馬章台的huāhuāgōngzǐ。
看到他進來,古松居士立刻問道:“你最近有沒有找到什麼精品?”
古松居士生平最大的癖好,就是收集古董字畫,他珍藏的精品絕不在華玉軒之下。
金九齡微笑道:“天下的精品都已被居士帶上了黃山,我還能找到什麼?”
古松居士道:“連好畫都沒有一幅?”
金九齡沉吟着,又笑了笑,道:“我身上倒帶着幅近人的花卉!”
古松居士道:“快拿出來看看!”
金九齡已微笑着拿了出來——是塊鮮紅的緞子,綉着朵黑牡丹。
古松居士怔了怔,道:“這算是什麼?”
金九齡笑道:“最近針綉也很搶手。”
古松居士道:“這難道是神針薛夫人的真跡?”
金九齡道:“不是,這是個男人繡的。”
古松居士動容道:“就是那個會繡花的男人?”
金九齡點點頭,道:“這正是他在王府寶庫中繡的。”
陸小鳳道:“他真在那裡繡花?”
金九齡又點點頭,道:“江重威打開門進去的時候,他就正在裡面綉這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