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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玄州以南有一條山脈,名為太墟山脈,綿延萬里,峰巒疊嶂,與東玄北境昆崙山遙相呼應,恰好阻斷了大周與天雪兩國。

相比於昆崙山,太墟山上的積雪雖也是終年不化,但山脈外圍的風景和氣候卻得天獨厚。

東玄劍池,便坐落于山脈外圍一處鍾靈敏秀之地,周圍有九座宛如擎天之柱的千丈高峰,連綿起伏,眾星捧月一般將整座劍池圍繞其中,這裡靈氣充裕,四季如春。

東玄劍池藏劍數量據說達到了數萬柄之多,是整座江湖中公認藏劍最多的地方,劍池周圍井然有序的矗立着一排排恢宏建築,這便是東玄劍池的宗門所在,也稱之為大玄劍宗。

在劍宗的一棟別院之內,一位鬚髮皆白的灰衣老者,正在逗弄着幾個稚童,如果此刻有武林中人看到這一幕,定會震驚不已。這個有些老態龍鐘的老人大袖飄搖,雙手接連不斷變換着各種姿勢,而在他身前上方的空中,一大團樹葉凌空飛舞盤旋,隨着老人手勢的變換而呈現出各種飛禽走獸之形態,栩栩如生,看的院中的幾個稚童興高采烈,拍手叫好。

老人看着孩子們高興的樣子,他自己也跟着笑了起來,說不出的慈祥和藹,一副其樂融融。

然而就在此時,老人突然面色一凜,繼而抬頭望向東北方向那一片遙遠的天際,那裡天空湛藍,白雲悠悠,但緊接着天地之間忽生異像,好似九天之上有一道瀑布垂直落下,壯觀無比,老人不禁點了點頭,露出一臉欣慰。

但不久之後,那一道瀑布在幾個眨眼之間變粗了一倍不止,老人眉頭一皺,略一思忖,他身形猛然一動,下一刻已經來到了劍宗一棟最高建築的頂端,只見一道殘影掠過,老人身形再現之時,已是在五里開外,之後的落腳點竟一次比一次更遠,朝着那道瀑布落下的方向,如此遁形了十多次,已是在百里開外。

老人最後一次現身,人已到了雄武關外。

此刻的雄武關,已是一片狼藉,方圓三十丈內,千瘡百孔,所有的觀戰之人都已經退出了數十丈開外。

雖然無人看守卻屹立了百餘年的雄武關城樓,也被夷為平地,但是從天而降的飛劍虛影卻並未停止,開啟並控制這一劍的西門鴻飛已是臉色蒼白,口鼻溢出鮮血,很明顯,他這是在透支自己的性命來增加這一劍的威力。

義川第一刀蘇陽烈,也早已退出了戰場,身負重傷。

半空之中,只有一道衣着寒酸的身影,在那裡硬扛着飛蝗一般的劍雨。梁雲替此刻渾身衣衫破碎,血肉模糊,不過他仍然在咬牙堅持,他不相信自己到如今還是會抵不住這一劍。

“鴻飛,收劍。”

一道滄桑低沉的聲音響起,一個鬚髮皆白的灰衣老者,突兀地出現在了在西門宏圖等人身前不遠處。

“爺爺。”西門非煙和西門非龍同時呼喊了一聲

西門鴻飛臉色一變,不過看了一眼空中的垂死掙扎的梁雲替,他卻並未罷手,反而氣機更盛。

“爹,再這樣下去他們兩個都會死的,您,您能否出手救救鴻飛”西門鴻雁早已察覺了事情的不對,但卻無力阻止,此刻見父親到來,像是忽然抓到了救命稻草,趕緊上前央求,只不過說完這句話後,她自己都有些錯愕,為何自己會關心西門鴻飛呢?自己明明不是一直對那個人念念不忘么?

白髮老者搖了搖頭,嘆息一聲沒再多言。

接着,就見老者腳踏虛空,眨眼間人已在數十丈外的戰場之中,當劍雨落在他的頭頂上方不足三尺的距離時,便自行潰散。

老人來到西門鴻飛的身旁,輕輕搖了搖頭,十分自然地從西門鴻飛的手裡拿過了他的那一柄劍,然後另一隻手輕輕一推,西門鴻飛整個人就像是被一道看不見的氣機托送到了戰場的外圍,剛好被西門鴻雁一把接住。

老人看着半空中的梁雲替,眯起眼睛笑了笑,整個人就如一顆炸雷衝上雲霄,長劍在空中虛畫了一個古怪的形狀,那一道數十丈方圓的貫日白虹越來越細,繼而就變得如同當初西門鴻飛剛剛凝聚之時一般無二,但與之不同的是,這一道白虹的光芒更盛,猶如一柄從天宮直刺而下的利劍,刺向了半空中的梁雲替。

在所有人的注視中,老劍神梁雲替以自身凝聚而成的那一柄巨劍,在迎上了灰衣老者那一道白光之後,瞬間崩潰支離破碎。他的身體轟然砸向地面,落地之後,在一片狼藉的雪地上留下了一個大坑。

一劍擊潰了曾經天下第六的劍神,老人臉上古井無波,緩緩落下身形,他走到那個被梁雲替砸出的大坑邊緣,淡淡說道:“不是說了,讓你別再來東玄的么?怎麼如此不聽話呢,來就來了吧,還多管閑事,你這小子,年輕的時候就讓人討厭,到如今都一把年紀了,還是這麼招人反感,哼。”

渾身衣衫盡碎滿身傷痕的梁雲替緩緩睜開了眼睛,看清了灰衣老者的面容後,他嘆了口氣,醞釀了許久,他終於艱難地開口說道:“西門東樓,沒想到你都這麼大歲數了,還能躋身天道境,真是佩服,梁某今日輸給你,不冤枉。”

“呸,少往自己臉上貼金,就憑你?老夫一指頭就能粘死你,我是不忍心我那傻女婿為了你這個廢物而搭上半條命,如若不然,你哪裡來的資格跟老夫交手,哼,還好當初你沒有入贅東玄劍池,不然就你這脾性,我女兒要是嫁給了你,豈不是要受一輩子委屈?”西門東樓語氣冰冷。

梁雲替默然不語,對於這件事,他儘管嘴上不願承認,不過心裡確實曾無數次想過,自己當初為何要那般固執呢?難道就不能為了心愛的女人委曲求全一次么?不過現在說這些,都已經晚了。

西門東樓好像還沒盡興,他繼續說道:“你呀,就是爛泥扶不上牆,當初仗着自己有些天賦,就自高自大,目中無人,我看在木老頭的面子上沒有殺你,而且給了你一次機會,結果你敗於我手之後就一蹶不振,後來輸給了木老頭更是鬥志全無,居然意志消沉到沉迷酒色,哼,沒出息,看看那個曾經被你三招折劍的西門鴻飛,他的天賦遠不如你,但心境就比你好上太多,不但沒有如你這般頹廢,反而境界日益精進,即便是我剛才不出手阻攔,再過片刻,你也會是現在的下場,只不過那樣的話,鴻飛的一身修為就會受損,那就太不值當了。”

梁雲替面色慘白,長長呼出一口氣,只是冷笑,沒有答話。

西門東樓最看不慣他這一副沒有本事還死不悔改的模樣,心中有些不悅,抬起了手中的長劍,道:“跟你說再多也是枉然,你這輩子,也就止步於此,雖然我懶得動手殺你,不過老夫說的話也不可不作數,能死在老夫的手裡,也算你的造化。”

梁雲替面無懼色,忽然猖狂大笑起來,不過笑着笑着,就咳嗽了起來。

西門東樓冷哼一聲,也不問他為何發笑,長劍一指就朝着他的額頭點去。

“爹!”

“住手!”

兩個不同的聲音竟然在同時響起,秦軒和西門鴻雁分別從兩個不同的方向,奔至西門東樓的身前不遠。

對於前者,西門東樓可以理解,畢竟這個人曾是自己女兒以前在意過的人。但是這個紫衣少年郎,就讓西門東樓有些意外,他沒有理會女兒西門鴻燕,而是將目光轉向了秦軒,有些驚奇地問道:“小子,你是在叫老夫住手?”

秦軒心中雖然驚懼,但卻盡量保持鎮定,在這之前,他只是擔心梁雲替的安全,不過到了現在,他才反應過來,這個看起來貌不驚人的老者,就是東玄武林第一人,西門劍冠。

正當他有些不知所措之時,一個渾身裹着貂裘的孱弱少年急匆匆地跑了過來,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西門爺爺……”

木臨春沒有想到秦軒竟然敢如此冒失,醞釀了一下措辭,他說道:“西門爺爺,我是小春啊,木臨春,您還記得我嘛?”

西門東樓愣了片刻,他問道:“你是?木老頭的那個孫子?”

木臨春點點頭,原本有些緊張的神色頓時放鬆了不少,“是啊,多年不見,西門爺爺身體依舊硬朗如初,真是可喜可賀,這次來東玄州,小子還想着等事情辦完了,一定要去太墟山拜望您呢,沒想到今日在此得見。”

說罷,木臨春朝西門東樓躬身施了一禮。

西門東樓笑了笑,“原來是你小子,沒想到你竟能活到現在,真是福大命大,十多年前聞聽木老頭去世了,我還惋惜了好一陣子,這麼多年,我都記着木老頭生前的囑託,明裡暗裡也在打聽能夠醫治你這怪病的方法,只可惜卻無所收穫。”說完嘆息一聲,繼而不待木臨春接話,又問道:“你這次來東玄州所謂何事?這小子是你的朋友?”

誰知木臨春剛要答話,西門劍冠這時又開口說道:“這些回頭再說,我先處理一下眼前的家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