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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東流來到葉非凡的房中時,後者正在跟安小六說話,安小六不知說了什麼,竟將葉非凡逗得開懷大笑。忽見義父進屋,立馬從葉非凡身側後退幾步,躬身低頭而立。

向東流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隨即語氣平和地說道:“小安子,你先出去吧。”

安小六聞言,乖巧地點了下頭,神色恭敬地退出了房門。

葉非凡似笑非笑道:“向公公,你好厲害啊,我剛才可聽小安子說了,那一陣江水龍捲是你弄出來的,真是絕了,快說說,你是怎麼做到的?”

向東流笑了笑,“殿下謬讚了,雜家師出弱水山,從小就在弱水河裡練功,本就熟悉水性,到了天元境以後,自然能夠掌握這些個中看不中用的雕蟲小技,殿下若有興趣,等武功境界到了,雜家隨時都可以將法門告知殿下。”

葉非凡的真實身份,其實是大周皇室的三皇子皇甫燁,自幼喜好詩書,博聞通達,但他一直都想去看一看大周都城以外的世界,正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可由於他之前年紀太小,外加母妃不允,所以一直沒能如願以償,今年年初之時,皇甫燁終於說服了母親,才得以走出大周國都玉安城。

皇甫燁的父親,也就是大周如今的皇帝皇甫安民得知此事以後,則是大感欣慰,很是支持,就派了最為信任的司禮監掌印大太監向東流,以及龍爪衛的副指揮使衛墨離一路隨行,負責其安全。

皇甫燁笑了笑,“誒,這就不必啦,在國劍府的功課我都落下好多,更不知何時才能達到天元境,哪裡能學得了向公公這些神鬼莫測的高深武功,以後再說吧!哈哈……”

皇甫燁突然收斂笑容問道:“對了,那個釣魚翁到底是什麼人,公公為何會突然出手?”

向東流低聲道:“那人是北海四奇中的一員,名叫盧不歸,是個十分厲害的殺手,雜家使盡手段拷問之下,已經問清,他是大皇子派來的。”

說完,向東流眯起眼睛注視着皇甫燁,後者一臉錯愕,沉思了片刻,說道:“皇兄向來對我不錯,雖說前段時間因為母后的緣故,鬧的有些不愉快,可也不至於會三番兩次雇殺手暗殺於我吧?”

其實,這已不是皇甫燁第一次遇到麻煩,每次遇人行刺,向東流解決麻煩以後,都說是他的皇兄皇甫炎所為,這接二連三都好幾次了。

向東流道:“那人的確是這麼說的,信與不信全在殿下一念之間,殿下儘管放心,這一路上,雜家都會竭盡全力確保殿下的平安。”

向東流說完,看着這個正自低頭沉思的三皇子,心中沒來由一陣思潮起伏。

許多年前,他本是弱水山中一個隱士高人的徒弟,只因偷看師妹洗澡,就被師妹的父親,也就是自己的師父給賣進了宮裡,做了一個生不如狗的小太監。

剛進宮的那一段時日,是他最為艱難的歲月,因為下身有傷,不能動武,所以四處被人欺凌。當時皇后身邊的一個小宮女看他可憐,就替他說了幾句好話,那些個老太監們才不再欺負他。當他第一次看到那個小宮女的時候,就完全淪陷了,因為她長得實在太美了,比自己那個師妹美了不下十倍,只可惜,自己卻因為一時的無心之舉,落得如此下場。

他將所有的恨都埋藏在了心底,每當夜深人靜,別的小太監都在熟睡之時,他便從床榻上爬起來,找到一個僻靜角落偷偷練功。

這件事情只有那個小宮女知道,小宮女不知從哪裡給他找來了許多本武功秘籍。從此,天資不凡的向東流,武功就越來越高,再加上行事狠辣,宮裡所有的太監都怕他,慢慢的他的地位也隨之攀升。

再後來,皇宮裡發生了一件大事,剛做了三年皇帝的黃埔城一病不起,由於唯一一個剛出生不久的皇子夭折,就將皇位傳給了他的弟弟皇甫安民。

新皇登基之後,新桃換舊符,向東流就被選中做了司禮監的一個小太監,因他武功出眾,粗通文墨,又懂得察言觀色,很快得到了新皇帝的器重,從此一步登天。

手中有了權利以後,向東流帶着手下的鷹犬爪牙,又秘密請了一幫武功高強的江洋大盜,殺到弱水山,將自己的師門血洗,親手打殘了自己的師父。

在其還有一息尚存之際,竟當著他師父的面,讓十幾個江洋大盜輪番將自己的師妹蹂躪致死,將他的師父活活氣死。

然而,狠辣無情的向東流,卻並沒有忘記當初幫過自己的那個小宮女,於是明裡暗裡幫着她從宮女一步步做到了嬪妃,後來又晉陞為皇貴妃。接下來,就是要讓她的兒子皇甫燁,成為下一任儲君。

所以向東流才謊稱那個釣魚翁是大皇子皇甫炎派來的,除了離間他們兄弟之間的感情,也是想要告訴皇甫燁,潛藏在廟堂之中的那一股暗流,已將要湧現。

皇甫燁沉思許久,忽然說道:“這一趟出行,真是有勞向公公了,如今大周轄下六州,咱們已經遊歷了四州,唯有東玄半州和西北鳳麟半州尚未踏足,不如,不如我們就此反回玉安城吧。”

皇甫燁這大半年來,在向東流和他的義子安德順以及衛墨離的陪同之下,足跡踏遍了大周朝廷真正意義上佔據的五大州。富饒廣袤的南安州,歷史悠遠的中豫州,景緻如畫的太青州,地大物博的龍台州,以及那山勢險要的北河州。

至於只佔據了三分之一,與天鳳王朝對壘的西北邊陲鳳麟州,還有那以雪嶺關為界,與天雪帝國遙遙相望的苦寒邊關東玄半州,皇甫燁卻未曾踏足。

這一趟出行,雖然只是從這完整的五大州饒了一個圈,並未游遍每州所轄的無數個郡城縣,但也讓皇甫燁收穫甚多,他的心裡,已經知道了什麼叫做天下。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

這,都是他皇甫家的天下。

對於皇甫燁的要求,向東流自然沒有異議,想了想,他笑問道:“那,殿下,那個白衣女子,要不要一同帶回大都啊?”

皇甫燁淡然一笑,說道:“不用啦,她不過是一屆江湖女子,初見時讓人驚艷,這些天相處下來,也並未覺得有多特別,還不如咱們國劍府的那位小魔頭有意思,呵呵……回吧,出來這麼久,很是想念母后和父皇。”

說完,皇甫燁看了眼向東流,後者只是笑着點點頭,沒有說話。

皇甫燁心中一嘆,暗道:向東流啊向東流,難道你真的以為我上這條大船,是因為那個白衣女子么?那你也未免太小看我皇甫燁了,不過如此也好,你們所有人都覺得我只不過是個愚昧書獃子才好,這樣,我就可以韜光養晦,為以後的爭儲之路做準備,以求後發制人。

皇甫燁並不知道向東流與自己母妃之間的淵源,是以這一路上都並未表露過什麼心計,包括向東流告訴自己,那些無故攔路的殺手都是大皇兄皇甫炎派來的時候,他都會表現出不怎麼相信的模樣,也沒有說出什麼過激的言語,畢竟現在大哥已經是太子,萬一這些事情,是他故意試探自己,而自己又表現的太過憤慨,那就可能真會召來殺身之禍,身在帝王家,無時無刻都要小心謹慎,任何人都不可輕易相信。

自幼就看着母妃與宮裡的各個嬪妃貴人鬥智斗勇,見證了無數新人舊人輪番上演的宮斗大戲,皇甫燁能活到今天,其心思城府,哪裡會像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

三天後,大船終於抵達了太青、北河與東玄三州交界的龍江城,再往前便是北河州境內,秦軒一行人辭別了葉非凡,在龍江碼頭下了大船。

幾日來,葉非凡總是主動跟秦軒與木臨春二人交淺言深,不是戲說半路聽來的江湖趣聞,就是暢談國家大事,秦軒只對前面的話題頗有幾分興趣,但對於當今的天下大勢,卻全然提不起精神。不過木臨春卻是破天荒的精神抖擻,說了許多自己的看法,並且預言,大周朝廷和被當年趕至西北天鳳王朝,必然還是會有一場大戰。

對比看法,葉非凡也深以為然。

六七十年前,大周太祖皇帝驅除天鳳異族,恢復中原以後,神州大地已是千瘡百孔,出身江湖的太祖爺心繫百姓疾苦,就不再一味窮追猛攻退居老巢的天鳳一族,而是勵精圖治,全面着手治理辛苦打下的江山,經過四十多年的兢兢業業,終於才讓老百姓重新有了一口飯吃。

太祖爺駕崩以後,太子皇甫城繼位,國號天文,天文帝登基之後,同樣以治理國家為重。修築神州直道互通南北,加固西北城防以防外敵,結交天雪帝國以安民心,整頓吏治掃除貪污,滅除邪教教化百姓……只可惜天妒英才,天文帝皇甫城只當了三年皇帝,便因病離世,因為膝下無子,所以後來傳位於他的二弟皇甫安民繼承了大統。

皇甫安民繼位以後,改國號為天武,雖然是延續着父兄的治國安邦之策略,不過卻格外重視盤踞西北的天鳳王朝,不僅遷都龍台玉安城天子守國門,多年以來,更是厲兵秣馬注重軍武,為的就是在有生之年,能夠收腹西北,成就一統天下之千古霸業。

聽木臨春分析的合乎情理,皇甫燁不禁心中嘆服,對這個裹在貂裘里的瘦弱少年,不禁高看了許多,他雖然沒有說破自己的身份,卻對木臨春發出邀請,請他在病好之後,一定要趕赴京城春風樓做客,並說春風樓是自家的產業。

木臨春自然含笑點頭,並未拒絕。

皇甫燁立於船頭,望着秦軒幾人漸行漸遠,心中暗想,這一趟遊歷,真是值得,不僅開闊了眼界,還結識了許多能人異士,這個木臨春卻是最為特殊的一個,以他的才華,若能為己所用,那將來自己必然能夠有資格與大哥鬥上一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