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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才躲在非邑的公寓里,手裡捧着黃白相間的小老鼠,往樓下黑壓壓的人群一看,咂嘴,“要不是讓司機送太高調了,我也不至於躲在這裡。”

“滾回你班上去。”

“哎,你怎麼不下去擠車?輪到後面的話都得中午了!”不等對方回答,錢才變賊兮兮的湊上去,“你是不是準備讓深夜騰雲駕霧帶你過去?”

一直以來他都知道那黑貓是妖怪,卻從沒有想過它是不是像電視上說的那樣本領gāoqiáng。

非邑倒是沒打算坐車,不過當著錢才的面,他必須斷掉對方對這個世界的好奇,便指着正躺在一堆零食上的某貓反問道:

“你看他像是本是gāoqiáng的樣子?”

正在慵懶舔爪的深夜動作一頓,猛地竄過來給了鏟屎官一爪子,“我哪裡不厲害了?”

他這模樣倒是讓錢才信了非邑的話,看起來真的就只是一隻傲嬌的貓。

就像錢才預料的那樣,等他們這種佛系旅遊的人擠上公交車來到白鶴山時,恰好趕上吃午飯的時間,但在這之前,他們得登上山去。

朱偉鳳口中的第一名景不是信口雌黃,第一次來的時候沒仔細看,現在上山過程中,周圍常能看見一些廢棄的民房,雜草叢生,居住的大概是以前在這裡,從事服務業的人們。

白鶴山曾經出名是因為它的原生態茂密叢林和禪意幽清,逐漸被各種現代娛樂設施和人工雕琢風景所取代的原因也出在這裡,是它不適應現在的人們,亦或是反過來。

但這股曾被歌頌的清凈幽深如今卻被華英高中的秋遊打破,少年人多的是張揚恣意,隨處可見熱鬧衝天。

有人表演有人附和,有人慫恿有人推辭。

非邑他們來的時候幾乎已經沒有落腳的位置,索性山夠大,千多人在這裡好歹有一席之地。

“非邑,這邊!”

司思筠朝他們招手,只見一群女孩子圍坐在一起,熱切地望着這邊。

這一刻,非邑第一反應是趕緊走,但是錢才可不會放過答應。少年將他一扯,嚷嚷道:“你們真快,都不等我們,不過這個位置真好!”

說著厚臉皮擠進去,非邑恨不得扇他一巴掌,沒瞧見其他男同胞苦大仇深的眼神嗎?

有笑話說:男人最美好的年紀其實是在十四到二十二歲,因為在這個年紀,成績好有人喜歡,打籃球好有人喜歡,長得帥有人喜歡,哪怕字兒寫得好也有人喜歡,但一旦進入社會,只要沒錢就沒女孩子喜歡了。

非邑現在恰好屬於第一種,年級第一的光環,只要性子沒有扭曲到人神共憤的地步,走哪兒都受歡迎。

“非邑要吃蘋果嗎?”

“非邑你要不要喝水?”

“非邑,你……你能不能和我坐?”

非邑:“……”他想說,你們班老張就在後面,這樣大膽真的好嗎?

就在這時,又多了一道女孩子的聲音,“我就說怎麼到處找不到你,原來跑到十八班了,妹子們能不能加我一個?”

眾人紛紛望着她。

換一個女孩兒來說不定會收到白眼,但唐汝逸自帶一股不做作的豪爽,而且她和錢才也算熟悉,有後者的幫忙,毫無隔閡。

“非邑在我們班上超級高冷,那天上講台做完題後,你們班主任直接說就照他講的思路來,我們都殺了……”

非邑真的有點受不了這群女孩子了,那精光閃閃的眼神看得他頭皮發麻,趕忙找個借口溜走了。身後錢才跟上來,吐槽道:

“你說你是不是傻?那幾個妹子可是我們班的精華,還逃?”

“那你去追。”

他們在叢林里繞來繞去,朝着最熱鬧的地方走去,昏暗茂密的場景頓時開闊,一塊平地,正對着梯子的神廟,還有神廟倚靠着的蒼天大樹。

錢才第一次正視這棵大葉桉,忽然瞪大眼睛,“這隻有一棵樹?”

“獨木成林。”

非邑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瓶水來,放在神廟的香案上,頓了一下,又把瓶子放在神像背後,也不上香,也不作揖,就走了。

錢才看得莫名其妙,“你藏什麼寶貝呢?”

他隨口胡謅道:“我們那邊的傳統,放一瓶水在神廟後面,讓路過的行人解渴。”

錢才聽得滿頭霧水,“我在慶神鎮住了這麼久也沒聽說過啊?”說著探過頭去看,赫然驚道:“水呢?你怎麼沒放?”

非邑裝作沒有聽見,找個僻靜處吃午飯去了。

不會有普通人類看見,大葉桉的樹榦上,一位身穿綠絨袍子的老者手持塑料瓶,大口飲了一口,臉上微紅:

“好酒!”

名木眯着眼看樹下的人聲鼎沸,初秋時,涼風一來,那些耐不住時間的黃葉和絨花花序便簌簌落下,像蝴蝶又像候鳥,終歸是要離去的。

“絨花開時萬眾朝,如雪似春……如雪……後面是什麼來着?”

非邑耳朵一動,朝着朱偉鳳走去。

女人抬頭看他,放下手中的盒子說道:“你來的正好,這個給你。”

是一張被嵌在薄薄的相框里的泛黃照片,他激動地接過去,赫然是和如今這模樣略有不同的名木神廟。

他視線下移,看向那柱子,手指猛地捏緊,“空的?”

朱偉鳳搖了搖頭,“這是家裡年代最早的了,如果想要更早的,那時候也沒什麼技術,不過或許可以去市裡的圖書館看看。”

這不是個好消息,非邑轉過頭去看那個坐在樹上醉醺醺的老頭兒,不知道怎麼反應,只好僵硬地點了點頭,“謝謝老師了,我再去找。”

接下來的時間裡,朱偉鳳拿着小麥風站在學生中間,講述有關這棵大葉桉、這個神廟的起源由來。

雖是秋意蕭索之際,但是依然深綠的樹上開滿了朵朵絨花,飄然飛落竟有一種春意闌珊質感。

大家都沉浸在故事中,用來點燃秋遊的氛圍,聽得最認真的,反而是坐在老樹上的老頭兒,還時不時跟着點個頭。

第二天上交作業的時候,有洋洋洒洒近千字的歌頌讚美,也有愜意遊記,非邑卻幹了一件令réndà跌眼鏡的事——交的作文竟然只有一句話!

‘絨花開時萬眾朝,如雪似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