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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華的都市中,能尋求一隅安放己身便已是萬幸,但有的家族,卻能佔據一座莊園用於享受。

再把弟弟送出去之前,錢閻每次回家的時候都是一種享受,司機一打喇叭,比他小了近十歲小孩兒就飛快從樓上躥下來,跳他身上掛着。

從來都是如此,即便後來因為一些原因把小孩兒送出去讀書,他也總有回家的盼頭。但現在,說句不孝的話,這個家其實已經瀕臨死亡了。

自鎣城回來之後,他回家的時間從來沒有早於十一點鐘。

“大少爺您回來了。”

這時候門口值夜女僕恭敬接過他的外套和公文包,將李阿姨端來的溫水一飲而盡之後,錢閻問道:“爸媽睡了?”

頭髮花白的女人頷首,看見這青年神色下難掩的疲憊,欲言又止。

“怎麼了?”

一問,女人的眼睛便紅了,別過頭去說道:“今天夫人看見皮球又哭了一遍,怎麼也勸不住,家庭醫生寸步也不敢離,您看這……”

空蕩蕩的大廳,再金碧輝煌、在燈火通明也驅趕不了那滲透在骨子裡的寒冷,驅逐不了那籠罩在頭上的陰影。

腳下光潔的地板滴答幾聲被眼淚沾染,連人的影子都模糊了,錢閻覺得這裡安靜極了,擺了擺手,“先去休息吧。”

他說話很少帶語氣詞,總是不容置喙叫人信服的,看着青年高大的背影,這個人從來都是把別人的寄託放在心上,但是他自己的信仰卻沒在自己身上。

上樓的時候,恰好遇見出來倒水的父親,錢閻壓低了聲音,“還沒睡?”

男人看起來不過五十歲上下,面容和錢閻凌厲的長相併無相似之處,協調的五官里透着一股俊美,像他的是小兒子,只是這個年過五十的男人看起來更滄桑和平和,他苦笑一聲,“怎麼睡得着,太安靜了。”

錢與昇看了眼大兒子,還是那副冷漠平靜的表情,心裡忽然覺得安心了一點,看了看關好的卧室門,壓低了聲音,“你弟弟,還沒有消息么?”

父親是真的老了,錢閻都還能記得當初自己入主公司,他哈哈大笑着摟着母親訂機票旅遊的場景,回過神來,已經被對方微白的鬢角吸引了注意力。

“沒有,不過,沒確定消息就是好消息。”說完便轉身去了書房。

半空中,錢才看着他哥的背影,擦了擦眼淚趕忙跟上去,就像是小時候那樣往快要關上的門裡面鑽。

以前他總是這樣,總是被夾在門之間,這一次也一樣,不過他是靈魂不怕被夾了,但是錢閻卻在快要合上的時候頓了一下,這是許久養成的習慣。

安慰父親用的是還有工作沒處理完,但進來之後,他卻是直接坐在椅子上fālèng。

錢才飄在沙發邊,第一次看見他哥這副模樣,說是失魂落魄也不為過,忽然,青年緩緩抬手捂着臉,呢喃一聲。

元寶。

端午節回家,並沒有預料的開心,錢才以為靈魂是沒有心臟的,可是還是感覺到排山倒海的難受。

他跟在哥哥身後,看他打開衣櫃,眼睛立刻被刺痛:那裡面,還有不少他的衣服,因為冬天他不愛開暖氣又怕冷,就喜歡來蹭被窩……

錢閻沒有讓女僕進來,洗澡出來的時候發現衣櫃開着,恍惚間竟然看見了弟弟在衣櫃前找衣服!

快步走了兩步,所有的幻覺隨即消散,夜已經很深了,他開着一盞暗淡的小燈,便睡著了。

夢裡很多光怪陸離的場景,即便是睡覺也不得安寧。

錢才小心翼翼地湊過去,在指尖凝出一點亮光,透光的指頭慢慢變得凝實,這是他聽見靈魂在信仰之力躲到一定程度之後就能觸碰到陽世之物後,從非邑那裡好不容易磨過來的信仰之力。

放在平時,他再皮也不敢往他哥臉上動手,不過現在不同,他悄悄把手指放在錢閻皺起來的眉頭上。

這是和在非邑身上感受到的溫暖不同的溫度,直直的燙進了心裡頭,正在愣神的時候,瞬間對上了一雙漆黑的眸子。

“元寶?!”

錢閻立刻伸手來抓,只來得及碰到擦過指尖的涼意,他只是焦急地四處查看,卻看不見,弟弟就在身邊。

卧室里的響動驚動了外面值夜的女僕,她們敲了門之後進來,詢問有什麼需要。

青年捏了捏鼻樑,“不用。”

第二天一早,錢父錢母都已經坐在了餐桌旁,並且第一時間告訴他要出去旅遊。

“這樣也好……”說到一半,錢閻僵住,晃神間竟然又看見弟弟坐在餐桌旁喊他吃飯。

“怎麼了?”

對上父母強裝高興的表情,錢閻閉了閉眼睛,說沒事。

吃飯的時候,他忽然放下了刀叉。

輕微但是有些嚴肅的叮噹聲讓正在用餐的夫妻倆同時停了下來,看他。

“昨天晚上,收到了消息。”錢閻低聲措辭,“元寶確定沒有死。”

夫妻兩的表情一瞬間亮了起來,不過很快又聽大兒子說道:“只是現在下落不明,很有可能是被山洪衝到了偏僻的地方,被誰救走了。”

雖然不是最期待的消息,但是也給了錢與昇夫妻兩個活下去的盼頭,至少他們出去旅遊時可以買很多特產,等小兒子回來送給他……

錢閻要出門了,錢才對着桌子流了一地哈喇子後趕忙跟上去,但是又在緊要關頭被喊住了。

“錢少爺,大人吩咐過您不能出去。”

黑色的小蛇掛在大門邊的盆栽上。

“我就跟在我哥身邊,不會亂跑的。”

“不行。”

這就是非邑讓非赦過來監督的原因,任錢才怎麼軟磨硬泡,絕不鬆口。

然而,非邑算漏了一點,在以白色為主的錢家,黑色的蛇要隱藏身形該有多難。走過來打掃的女僕瞥見這黑色‘繩子’,原本想要伸手揭,不期然對上一雙金燦燦的眼睛還有粉紅色的蛇信……

“啊——有蛇!”

保安、園丁紛紛跑來,兵荒馬亂之間,錢才溜了。

非赦不敢大意,又不能變成原形,索性朝着某處小灌木鑽進去,啟動傳送陣。

可憐不足一立方大小的小樹被連根拔起,又被亂棍一通打,等成了殘枝敗葉也沒看見黑色的影子……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