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芽兒!小芽兒!你怎麼了?”
見竇芽兒歪下了脖子,馬慢下了步子,周夢淵斷定是酒精發作,勒馬呼喚。
於前面不遠處的喬山老怪聞聲一驚,也勒馬回頭,“嘿嘿!偏要喝。冷風一吹,體內熱量無法排出,醉了。”言罷,駕的一聲,先走了。
“啊!”竇芽兒趕緊抬起頭強裝無事,眯着睏倦的眼睛四下瞅了瞅,“我們才走出不遠吧?”
“不足一里地。”擔心竇芽兒睡着,周夢淵找話說,“快要出川了,回去第一件事就是請師爺給你舅舅退燒。你看,這川道山清水秀風景多美,快瞧,那邊還有幾隻錦雞在喝水。要是將那錦雞翎羽拿來給你插頭髮上一定很添錦的。哪像我們西府,雖說是關中八百里秦川周禮文化發祥地、青銅器之鄉,可是到了這個季節,已經是田野褪綠,流水渾濁····小芽兒!小芽兒!”
只顧陶醉自說,又將竇芽兒丟在了後邊。
勒馬等候,竇芽兒無有應答,沒有了頸椎骨似的歪着脖子呼呼睡著了。
竇芽兒的馬主動頓足。
周夢淵過去,輕輕拍了一把竇芽兒,“小芽兒!醒醒!”
“啊!”竇芽兒抬頭,半睜着眼睛打着哈欠,“淵哥哥,小芽兒懷疑,那個說麻辣豆腐的跑堂壞小子一定是給我們下迷藥了,不然,眼皮怎麼會這麼沉。”
周夢淵細察着撇嘴一笑,“小芽兒,振作起來,路還長着呢。”
竇芽兒嗯嗯答應着,眼皮又開始打架了,打着哈欠道:“我真想埋頭大睡三天三夜。”
舉目前方,老怪已經很遠了。見竇芽兒萎靡不振實在無法支撐,又不願意延誤時間。
“小芽兒,乘我的馬吧。”
竇芽兒眼睛亮了一下,很快又半閉上了,“嗯嗯。”
只是答應,無有行動。
見狀,周夢淵不得不下馬將其抱起放於自乘的馬鞍上。
負重了的大青倔犟的向前奔去。
竇芽兒的馬緊隨其後不敢超越。
微風裡。
稀瀝細雨針尖兒一般交織着扎向大地和周夢淵竇芽兒的臉,濕濕的,涼涼的,痒痒的,尚有幾分愜意。
周夢淵一手握着韁繩,另一隻手,緊緊環抱着背向倒向自己呼呼大睡的竇芽兒,殊不知,冥冥之中的竇芽兒正在做夢呢-----
竇芽兒夢見:
齊橫行滿臉殺氣背着弓箭手持長劍正在追殺竇芽兒的父親。
竇有名邊逃着高喊:“齊橫行,我奉勸你懸崖勒馬,早日改邪歸正,否則,自取滅亡,天理不容!”
母親牽着竇芽兒在後邊追趕着,哭泣求饒着,“好弟弟,看在你我一奶同袍和可憐的芽兒份上放過有名,就算是姐姐此生最後一次求你了!”
“舅舅!舅舅!別殺我父親!別殺我父親!”
齊橫行突然回過頭來劍指齊明霞娘兒倆道:“叛我者,殺!再敢求情,連你們也殺!”
娘兒倆被嚇趴下,母親顫兢兢將竇芽兒摟在懷裡,“好弟弟!你不認這個窩囊姐姐,總該替芽兒以後想想吧?”
竇芽兒掙扎着,“放開我!我要去救父親!殺了無情無義的舅舅!淵哥哥,秦歌,快幫忙呀!”
不遠處的周夢淵和手持兵刃的英俊秦歌怎麼努力也跑不過來。
母親哭着,“芽兒聽話,娘親沒有了你父親,不能再沒有了你!”
“不!放開我。我要去救父親。放開我!放開我!”
······
竇芽兒從夢中哭喊出聲來,揮舞着臂膀,掙脫了周夢淵胳膊束縛,腳下使勁兒一蹬,將自己和周夢淵一起滾下馬去。
“噗通!”
“哎呀!”
一個摔疼了,一個摔醒了。
兩個人的衣裳都粘上了濕漉漉的泥土。
“不要緊吧?”
周夢淵爬起來連忙攙扶。
“淵哥哥,小芽兒又夢見舅舅追殺父親時的情景了!”竇芽兒說著,一頭栽進周夢淵懷裡嚎啕大哭。
“小芽兒不哭!有我們的團結和共同努力,距離給你父親報仇的日子不會遠太了。”
“嗚嗚····可是,我想起父親被暴屍的情形就傷心害怕。”
“以後不要再怕了,恐懼的時候就想想我。你的淵哥哥是復仇鎮魔,可以辟邪的。”
“小芽兒聽你的。淵哥哥,有朝一日,或者是報仇之後,你會棄我而去嗎?”
“你剛才叫了一個秦歌。秦歌是何人?”
“他呀?是寨子里的一個兵卒,傻乎乎的,常給我舅舅站崗。”
周夢淵脫下褂子給竇芽兒披上,“愈是往北接近我們故鄉天氣愈冷。你看,師爺都快沒影了,我們快馬加鞭追上去。”
竇芽兒被題外話消除憂傷,翻身上馬,駕的一聲後回頭道:“淵哥哥,你要是追上了,小芽兒就嫁給你!”
兩匹馬風馳電掣,蹄子帶起片片泥巴,稀疏的小雨點兒也顯得愈加稠密猛烈起來。
竇芽兒以為,周夢淵的大青馬會很快追上自己的,越跑越快,欲添加幾分浪漫。
周夢淵則不然,有意識控制着速度和距離,不拉的很遠也不靠得太近,彷彿逗着玩一般。
兩個人各懷心事操控着自己的馬匹,彼此的真愛也於此距離之中游離着忽近忽遠。
眼看着就要追上師爺了,竇芽兒回頭時,周夢淵仍未趕上來,不覺心頭五味雜陳,得意之中夾雜着幾分失意。
得意是因為自己勝出;失意原因,毋庸分說。
“老怪!小芽兒掉馬了您也不心疼?”
“你這個狠心娃娃,自己掉馬了要讓別人替代疼痛,真是毒蛇心腸。”
“去你個老怪。”竇芽兒莞爾一笑,“小芽兒有她溫柔善良的一面,就是不針對你。”
周夢淵趕上來,心虛道:“小芽兒,你的馬好快呀,追得大青氣喘吁吁。”
竇芽兒剜了一眼,沒好氣道:“明明是不願意追上,小芽兒不強求。老怪也知道,大青是識得人性的千里馬,要是想追上一匹劣馬只需幾個躍步。”
周夢淵狡辯,“你也不想想,大青負着兩個人行了多長路。”
竇芽兒一想也是,心裡原諒了周夢淵,依然口是心非道:“不說不說了。反正本姑娘比不上周沁穎漂亮溫柔,自慚形穢。”
“嗨嗨!你這個娃娃。”老怪接言道,“剛才還說你有溫柔善良的一面,怎麼還沒有走幾步就不自信了呢?”
竇芽兒鬢上泛起一圈紅暈,“都想欺負我。不和你們說了。”一催馬,極速而去。
“夢淵,快追呀!”
“師爺,大青馱着兩個人走了很遠路程,它累了,讓休息下吧,也好我們商量下去齊家寨子之事。”
又是齊家寨子!我們已經死心塌地在每天都為復仇做準備了,為什麼還要掛於嘴上添加幾分心煩呢。
喬山老怪看着周夢淵的眼睛,認真道:
“那是自然。不過,夢淵吶,凡事不能過於上心,否則,則會傷人。無論何事終須努力,主要在於細節過程,不要刻意強調結果。”
老怪旨在給周夢淵減壓,讓他保持一個平靜的心態,別讓過分激怒觸動了六度魔指,干出非分之事。
周夢淵想,如果不強調結果,齊家寨子豈不長久下去了嗎?
往後的路上,周夢淵一直蹙眉緘默,前前後後反反覆復痛苦斟酌着自己刻意讓老怪救活齊橫行,將來在戰場上弒之,嘩然天下,究竟是錯是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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