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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麟游城南一個叫做麟憩寨之地,已經有熙熙攘攘趕會人們牽馬拉畜自各山頭來到大路上,吆喝聲罵聲說笑聲云云不絕於耳,坎坷不寬的路上頓時熱鬧起來。

距離通往麟游正街方向拐彎不遠處,有一家黃幡黑字的“麟風客棧”。

客棧門口搭有草席涼棚,棚下,整齊擺放着四張方桌,桌子周圍,各有四把長凳。

靠里的兩張上,已經有人開始用餐,看所點菜品和着裝打扮,像是有錢之人。

喬山老怪瞧了瞧,見閑着的兩張之中,有一張的一半曬在太陽下,另外一張,全是陰涼,便挑了陰涼的坐下。

黝黑粗脖子掛着一掛黑色大珠子、肩上搭着一條青色綸巾,懷裡抱着一隻黑白相間毛色貓咪,年齡三十齣頭的肥頭店主,見老怪坐下,有氣無力道:“小二,打水來,伺候客官洗手。”

“來嘍!”小二端着一盆水應聲出來,放在老怪旁邊的凳子上,“這位爺,請洗手。要吃什麼,想好了喊一聲。”說著便走。

幾十里山路,走得喬山老怪又飢又渴,尚未洗手,也不看一眼客棧門口壁掛的食譜,直截道:“先來四盤肉的,兩盤素的,一壇陳酒。”

小二愕然回身。

這位素老頭,能有這麼大的胃口嗎?見他腰間掛着一個木質葫蘆,靠桌立着一根用得起明發亮的棗桿,根本不像是能吃得起這幾道菜之人,更像是一位“江湖”高級乞丐。不會是拿挨揍來換取解饞的吧?

猶豫了一下,還是回去報菜了。

經過店主時,店主給了眼色,意在滿足客人要求。

裡邊兩桌人,正在喝酒,聲音不大,文質彬彬。

酒菜很快上齊。

喬山老怪打開酒罈,閉上眼睛聞了一聞,倒出一碗,舉過頭頂,默默念叨了幾句,朝向大路潑在地上;緊接着,又倒滿一碗,如飲涼水,咕嘟嘟一口而盡,這才拿了筷子,斯文吃喝起來。

老怪不知,兩位徒弟在路上整整延誤了近一個時辰。自己走路快,又多出了一些時間,積累起來,遠遠超過了一個時辰。

吃啊。等啊。

等啊。吃啊······

不停地觀向來方,就是不見周夢淵和竇芽兒的影子。

店主順着懷裡的貓毛,眯着眼睛,一直在那裡盯着,看你這個老傢伙,要磨蹭到什麼時候。

······

一對中年夫婦的到來,解圍了喬山老怪長時間等待被懷疑的尷尬。

女人在前,男人緊跟其後。

那女人,頭頂一方掉色的綠綢帕,穿一身打了好幾處補丁的藍布衣裳,破口大罵著走到店主跟前,“梁之君,你這個不要臉的,還我家的羊!”

店主梁之君,厚着臉皮坐在那裡東張西望,若無其事。

女人,都是好女人。

潑婦,是逼出來的。

見梁之君不予理睬,那女人氣急敗壞,專挑鄉下粗話野話臭罵詛咒,甚至連祖宗八輩都帶上罵了。

店主依然坐在那裡,摳鼻挖耳,壓制着心裡的不平靜,掩飾着難堪的表情。

男人坐在老怪旁邊的那張閑置桌子的一把凳子上,憨厚的臉上浮現社無奈;撮着嘴唇,給胸脯吹風,手掌當扇子,給臉扇着。

終於,周夢淵和竇芽兒到了。

邊看着熱鬧,來到喬山老怪桌子前坐下。

周夢淵欲以解釋,老怪道:“這麼晚才到,一定是有原因。先吃後講吧。”

兩位弟子,狼吞虎咽吃起。

裡邊兩張桌子的人們都已經放下了筷子,只能看熱鬧,不敢議論。

女人越罵越上氣,越上氣就越激動;飛濺着唾沫的嘴巴,快要貼到梁之君臉上了。

男的起身過去,雙手交叉於胸前一聲不吭站在那裡,彷彿一位只待命令的打手。

內行一看,便知是個軟柿子。

“啪!”

梁之君一個巴掌重重拍下。

小二應聲出來,擼了擼袖子,站在店主旁邊,一副隨時出手的囂張架勢。

女人被打翻在地,捂着被拍紅了的半邊臉,嘴角流着血,依然任性的邊哭邊罵。

“偷我家的羊賣錢,買棺材去,要是不夠一家人用,老娘貼大本再賠你幾隻。你這個可恥的老賊,靠偷靠搶發不了財,早晚會得到報應,死無全屍!······”

周夢淵嘴嚼着對竇芽兒說:“這話罵得經典。記住了,以後誰敢欺負你,就這樣罵,管教他七竅流血,五臟爆裂。”

白了一眼。竇芽兒道:“沒有一點兒同情心!”

見女人被打倒,男人戰戰兢兢俯身去攙扶,“你怎麼可以動手打人?真是不講理。”

喬山老怪抬了下屁股,又坐下了。

老怪這一個細微動作,被梁之君眼睛餘光掃着了。

叟老頭,老子看你是無事找抽!

里桌的人們,給小二結賬後紛紛離去。

小聲議論着飯菜價格太貴,挨宰了。

見兩位弟子吃差不多了,喬山老怪喊小二結賬。

小二托着一個方盤過來,“客官,一共是一百六十八個錢。”

“怎麼這麼貴?”竇芽兒生氣道,“一百六十八個錢,足可以買三隻羊。”

小二變臉了,“這位小哥、還是小姐?即便是三頭牛,能生着吃嗎?”

“你!”

“啪!”

竇芽兒拍桌站起。

小二嚇得向後退去。

後廚三位師傅聞聲出來,一個提着菜刀,另兩個拎着手勺,見並未開打,很快又進去了。

“稍安勿躁!鎮魔,結賬走人。”

周夢淵極不願意的結了賬。

但是,老怪剛才喊他鎮魔,已經透露了某些信息。

“去,將那女人喚來,我們一起走。”

任憑周夢淵好說歹說,女人寧死不離。

“大姐,只要你跟我們走,我付給你羊錢。”

“非親非故,我不要你的。今日,非死在這裡不可!”

對峙了這麼長時間,店主終於開口了,“實話告訴你,你那兩隻羊,老子給齊家寨子上供了。要是不想活了,自己去找。見好就收吧。隨這位好心人去,說不定有更好之事。這世道,遇個好心人不容易。哈哈!”

又拉又拽,周夢淵生是將那女人拖到了路上,耳語道:“回頭,我們給你消氣。”

一直低頭哈腰的奴才小二,站在店主旁邊,快要露出腳趾的破鞋尖點拍着地面,狐假虎威怪聲怪氣道:“那位嫌貴的,如果是個女的,生不了娃;如果是個男的,襠里的玩意兒一輩子也起不來。哈哈!非男非女,沒逼沒蛋,二貨一個。”

如此下流侮辱之言,聽得竇芽兒切齒嘣響咬牙流血,心都要碎了。

周夢淵更是,恨不得立刻過去一把拍死,揪掉那條邪惡的奴才舌頭。

同時請戰。

被師爺阻攔了,“君子報仇,下午不晚!我們先行正事,回去之時,再見分曉!”

離開麟風客棧不遠,男的攔住了周夢淵,“少爺請留步。你們不會是和梁之君一家的吧?”

走在最前邊的喬山老怪回頭看了眼,繼續前行。

竇芽兒推了一把那人說:“你現在開口了。剛才為什麼不說話?”

不理竇芽兒。那人又攔住了周夢淵:“你不是說給羊錢嗎?現在就給。”

第二次阻攔,那人是有動作的。小箭步站立,左掌推出,指尖貼着周夢淵右肩正面,掌跟為虛,可推可變化為拳;右肘抬平,掌背面向下巴,可攻可防。

此舉,使周夢淵頗感意外,“這位大哥,看上去你不像是個平庸之人,那為什麼在大姐受到傷害之時不敢還擊呢?”

女人將男人拽到一旁,對周夢淵說:“嘿嘿!我夫君的確練過幾天。但是,惡虎難及群狼。少爺有所不知,梁之君這個挨千刀的,串通了很多壞人,和扶風方面齊家寨子也有密切往來。在我們當地,專橫跋扈,無人敢惹。偷牛牽羊是家常便飯,只要不強暴良家閨女,已經是高抬貴手了。

“有一次,想霸佔我們村一個姑娘·····最後,將那家人全部打倒,家裡牲畜一個不留牽走,連房子也給燒了。我一個女人家出面跟他鬧,大不了挨頓打。如果我男人上手,不是被打得腰斷腿折,就是頭破血流,後果不敢設想。”

“明白了!”周夢淵拿出一些碎銀交給那女人,道,“大姐,這是你的羊錢,拿回去重買幾隻養上,關於你被打之事,小弟一定替你出了這口氣。”

“不。就兩隻羊,值不了這麼多。”女人從幾顆碎銀中留下一顆最大的,“今天幸遇少爺幾位好心人相助,俾人才得以圓滿脫身,剩餘的,請您留着。至於你們回頭欲將那孽種如何,我們不敢參與,在此,請少爺和娘子受俾人一拜!”

“大嫂免禮!”周夢淵後退一步道,“路見不平,鼎力幫助,理所當然。既然二位無意看個究竟,還望早點回去在家裡等待好消息。”

失羊夫婦謙謙告辭而去。

竇芽兒挽住周夢淵胳膊,得意道:“淵哥哥,今天,已經是第二次有人說我是你娘子了,你感覺如何?”

“有人還說,師爺是咱們父親呢。”周夢淵道,“快追師爺。我們遲到,他已經不高興了。”

竇芽兒挽着周夢淵快步前行。

無論從容貌、個頭、年齡,哪個陌生人不會將他們認作一對般配小夫妻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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