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為了照管竇芽兒,周夢淵整整七天沒有回家。

扛着喬山老怪送給他的嶄新鐵鍬腳剛一跨進窯洞,老太婆便擔心地喋喋不休問這問那。

周夢淵在另外一隻窯洞里藏好鐵鍬,回來搪塞說有一筆生意要做,與合伙人外出考察了一趟,一席謊言,安慰了奶奶。

“不管你做什麼生意,以後做強做大了,一定切記沁兒的一片苦心,娶她為妻,用你終身的關愛報答人家。她雖然不善甜言蜜語,可她有一顆雲水佛心,是個難得的好閨女啊。”

無論周夢淵心裡如何想,口頭上總是對老太婆百依百順,不讓她生氣,不讓她鬧心。

“知道了。奶奶,等我有很多錢了,我一定要讓所有幫過咱們的人改變生活現狀,過上好日子。有沁兒一家人,也有靈芝姐全家····還有,我新認識的幾個朋友。”

“現在家裡沒人了,奶奶也是個累贅,能幫助你的,也只有你自己。沁兒對你倒是一片真心,可惜她是個女孩子,又有點內向····奧,我要告訴你一件事,前天,沁兒給咱挑水時摔倒了,崴了腳脖子。她剛離開不久,現在可能在她家裡,你快去看看要緊不。如果嚴重,趕緊雇輛馬車,拉到法門去給醫治。千萬別可惜錢。要是你沒有,奶奶有。”

“放心吧奶奶,咱不缺少這點錢。您自己保重,孫兒這就去看望沁兒。”

······

周夢淵疾步而去,就在距離沁兒家門口還有二三百步之時,周夢淵看見,有一個人騎着馬遠遠的迎面而來。

這是誰騎着馬回來了?村子裡有馬的人家只有那麼幾戶,並且全都是些劣馬,沒有這麼高達剽悍的。

正在猜想,馬已經在沁兒家門口停下了,馬背上的人將一個布包扔向了沁兒家院子,高喊了一聲,“喂!打碎你家盆子的人賠禮來了。趕快出來拿東西。不好意思的人告辭了。”

還不好意思的人?簡直就是無恥!周夢淵看得清楚,聽得準確,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趁着不防備摸沁兒手的那個竇芽兒口口聲聲稱呼悅哥哥的無恥之徒齊悅!

頓時,氣從八面來,加快了腳步,周夢淵大老遠便手指着齊悅喝道:“齊悅,你這個無賴!給我站住!”

齊悅也早已看見對面有人過來,只是沒有注意到來人是誰,忽然聽見來人出言不遜,並且知道自己的名字,一下子懵住了,勒着馬韁繩,原地等着。

不知道沁兒在不在家,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聽見,願不願意出來,總之是沒聽見應答,沒看見人影。

齊悅腦子裡像翻書頁一樣迅速地回憶着曾經和自己有過來往的陌生人,近了,看清楚了那張英俊的臉龐和一雙炯炯的眼睛,立即想起來了是竇芽兒的一位朋友,忍着被辱罵的不開心,彬彬有禮抱起雙拳道:“原來是袁兄啊。幸會!幸會!”

“誰願意和你這種人稱兄道弟?你給我下來!”

齊悅明白自己心中有愧,一扥韁繩,馬在原地轉了個圈,示意他在考慮,並且有戰勝周夢淵的資本。

周夢淵也明白,僅憑自己跟着喬山老怪初學的拔筋和蹲馬步,是沒有攻擊能力的,即使齊悅下馬,也不過是秀才的戰爭——貧嘴,正在猶豫給自己找個台階之時。

“咚!”

齊悅一個利索內擺腿,腿從身前收回的同時,身體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

轉體,雙足輕輕着地,正好和周夢淵站了個面對面。

齊悅倒是無所謂,拋棄往日之儒雅,大咧咧站在那裡,眼睛胡亂瞅着別處,完全沒有將周夢淵放在眼裡,也不用提防他萬一突如其來的攻擊。

周夢淵卻心有餘悸,眼前這位,可是赫赫有名殺人不眨眼的齊橫行之子,別看他外表斯斯文文,血管里流的可是世代土匪家族的血啊。

鄉間有傳言,寧吃一碗干辣子,不惹齊家一家子。

周夢淵口吻不再那麼強硬了,結巴了兩下,說:“我就是想知道上次打碎盆子的事情,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你也不必出言不遜踐踏文人形象!”齊悅想說不想說的道,“男女之情,自古有之。貌美淑女,少年喜歡。你,不是這樣子的嗎?”

“我····”周夢淵噎住了。

以小黑小花為首的幾隻家犬此時趕來,圍着兩位少年和馬汪汪了一會兒,見沒人理睬,無趣的嘴裡嗚嗚着揚長而去。

這個問題非常難以回答,說“是”,就會留給齊悅一個解釋的理由。說“不是”,自己正當青春年華,唯恐被笑餌,“那你今天還來幹什麼?”

齊悅露出一副桀驁不馴的神色道:“貌美淑女,少年喜歡。”

簡直一個厚顏無恥的無賴!

周夢淵張了好幾下嘴巴,卻怎麼也想不出來一句可以使對方瞠目結舌的話語來。

齊悅咄咄逼人的目光盯着周夢淵眼睛,與上次竇芽兒帶着他去見時伴若兩人。

“我倒是想請問你,你和我妹竇芽兒是怎麼認識的?什麼時間?哪個地點?她人現在身在何處?我已經有好幾天沒見到她了。”

四個發問,一句直白,宛如一套組合重拳擊中了周夢淵的軟肋。

這些可都是絕密啊!關乎着將來一系列的重大事情,怎麼可以隨便告訴別人呢?尤其是你這個齊橫行的種子,就更不能告訴了。

齊悅反客為主了。

周夢淵萬沒料到,這個只會玩謎語的無恥傢伙,居然是懷揣着竇芽兒這顆炸彈有備而來,可見,齊家人不僅僅心狠手辣,更是心細如纖。

起初,沁兒聽見馬蹄聲和齊悅的喊聲,躲在屋裡,沒有立即出來,過了這大一會兒,判斷人已經離開了,腦袋探出門外一瞧,啊!怎麼還沒走?怎麼夢淵哥也會突然出現在這裡?一定是兩個人對峙起來了。

沁兒一瘸一拐着出來,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勢,毫不影響她那窈窕的身段和漂亮的臉蛋。像是一陣和煦的惠風,即刻將兩個拌嘴人的臉吹得和悅起來。

“姑娘你好!腿怎麼了?不要緊吧?要不要找個郎中給瞧瞧?那包袱里的東西雖然不值幾個錢,但它是我誠心誠意向你賠禮道歉的見證。雖然上次冒昧有所冒犯,回去之後,心裡久久自責不已,今天,終於鼓足了勇氣,頂着被姑娘譴責的可能,前來贖罪。懇請姑娘收下禮物!懇請姑娘原諒!如果有將來,一定文明對待,相敬如賓。”

容不得沁兒開口,容不得周夢淵說話,齊悅搶先口齒伶俐的一串串表白,使得周夢淵壓根就沒有給沁兒說話的機會,使得沁兒不好意思,乃至自怨自艾。

“沒、沒什麼。我、我都已經忘了,為、為什麼你還要這樣較真呢?再說,上次你給的錢,買好幾口盆子也用不了。”

被無意間排擠得好像是一個旁觀者的周夢淵,

見沁兒給齊悅說話的口吻和氣,心頭頓感不舒,“沁兒,別理他!快讓我看看,你的腳脖子傷的怎麼樣?”

沁兒後退了兩步,“別別····沒什麼。只是、崴了一下。”

“停住停住!姑娘不讓你看就算了。幹嘛還要死纏爛打?”

真是不好估計,齊悅吃的是哪門子的醋。見周夢淵說著便過去要看,差點兒沒衝過去揪住周夢淵的頭髮。

受到了意外的語言攻擊,周夢淵又不開心了,理直氣壯道:“這件事跟你有關係嗎?”

齊悅自信的看着沁兒的臉,偏偏有理道:“問問姑娘,便知分曉。”

周夢淵不語,只是期待的目光看着沁兒,希望她有一句能使自己滿意的答覆。

兩位少年炙熱的目光同時注視着內向靦腆平時不多言語的沁兒。

沁兒白裡透紅的臉蛋騰地噴上了雞血一般,紅了個徹底。那“雞血”,迅速漫延在了耳際和脖頸。沁兒左右為難,難堪得哭了,雙手捂着眼睛哭着,轉身回家了。

尷尬的兩位少年。

被初秋依然耀眼的陽光曬得口乾舌燥,汗流浹背,無趣地你看看我,我瞧瞧你。

齊悅率先伸出了友誼之手。

“我們交個朋友吧!以後的路還很長。”

“為什麼?”

“為了小芽兒。為了這位姑娘。”

“收回你尊貴的手吧。我們不可能在同一條路上相逢。如果真的有了相逢的那麼一天,絕對是,一個是走路的,一個是毀路的,永遠不可能志同道合。我和竇芽兒萍水相逢,關係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也不希望你再來找沁兒,她有她的去處。”

“難道我們真的就這樣在漫漫的人生路上擦肩而過嗎?”

“如果後會有期,那還要看是什麼樣的緣分。”

“說清楚點,我沒聽懂。”

“唯一可以讓你聽懂的是,請帶上你的包裹,馬上離開這裡!”

周夢淵加重了語氣,卻使得齊悅毫不示弱,反過去了一句話,讓周夢淵為之不安。

“是否要帶上包裹,你說了不算。馬上離開這裡的人不止是我一個,應該也有你!”

也許是吧。周夢淵掂量了一下自己,除了自己感恩和關心沁兒之外,並沒有在非常時刻可以替她全面做主的特別關係。

也許以後會有。但是,現在沒有。

回想了一下剛才沁兒中立、軟弱的態度,周夢淵強忍着內心不安,轉身離去,走出三十多步後,才聽見齊悅催馬。“駕”的一聲,馬蹄聲響。

沒有回頭。周夢淵已經很明白了,一切並不在自己想象的那樣控制之中。

經管並不願意接受齊悅的包裹,擔心丟失,沁兒還是將它拎回家,丟在了屋裡的地上,直至父母親下田回來,改改將布包打開時,才知道裡面全是一些首飾掛件和女孩子喜歡的小物品,愛貪小便宜的改改喜出望外。

“這不是天上給咱們掉了一個有錢的貴人嗎?沁兒,萬一他下次來了,趕緊告訴娘,讓娘給你做主。”說著,拿起一掛項鏈就在自己胸前比劃,“這個不錯,好像是銀子的。”

“給我!”沁兒一把奪過去項鏈,和其他東西放在一起,邊包着包袱說,“我們不佔陌生人便宜。等有機會了,還給他。”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