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在玩“騎馬馬”。
諾康脖子上拴着一條繩子,被一個小孩牽着,背上騎着一個年齡較大的胖男孩,男孩手不停拍着諾康的屁股,“駕!駕!”的喊着。
另幾個小孩要煙霞趴下做馬,煙霞不肯,被推搡辱罵。
“趴下!你這個死了娘的可憐蟲。”
“別以為鬼附身撐腰我們就不敢欺負你,叫她來,我們都會念降鬼咒,她要是敢惹我們,降鬼咒准讓她跪地求饒叫大爺。”
煙霞不肯屈服,還手推搡着說道:“不許你們侮辱我姑!她是人,是個好人!”
“敢推我!”那男孩下令,“給我摁倒!今天非騎這個女馬不可。”
佔了上風的孩子們沒有一個意識到黃杏姊已在不遠處站了許久,集體動手起來。
煙霞被摁倒在地,爬起來,又被摁倒。
“別騎我姐,她是女孩,輪換着來騎我吧。”諾康哭着說道。
看着眼前情形,黃杏姊心裡五味雜陳,再也不忍心繼續看下去了,喝道:“住手!你們不能合夥欺負一個女孩子。”
“快逃!鬼來了!”一個瘦小男孩驚叫一聲率先逃走。
其他孩子見鬼姐果然來了,驚叫着逃跑時兩個跌倒,爬起來邊跑着哇哇直哭。
黃杏姊給諾康拍衣裳土,“你們這些狗崽子,父母是如何教管的?諾康不哭,姑姑給你們有驚喜呢。”
有父母聞訊出來,“兒子,誰欺負你了?”
小孩一指,“是她。鬼附身。”
已經習慣了被如此稱呼的黃杏姊毫無顧忌,牽手着煙霞和諾康旁若無人回住處了。
“快回去,姑姑給你們做過年衣裳了,穿上它,讓你們家人瞧瞧。你們以後不要和他們玩,他們是一群欠教養的孩子。”
“鬼附身,站住!”家長喊道。
黃杏姊站住回頭,“怎麼了?”
“給我把話說清楚,誰家孩子欠教養?”
黃杏姊毫不畏懼道:“誰家孩子胡說八道,就是欠教養,欠揍,包括你也是。”
“嗨!這世道還給反了。”另有家長也參與說道,“是人不是人都想教訓別人,依我看,我們村應該興建一座塔,將這些個不倫不類驚悚村人的怪物鎮住。”
村人越來越多,七嘴八舌圍觀過來。
“姑姑!我們走。”煙霞眼神驚恐,道,“以後,我就只和諾康玩,再也不要你生氣了。”
沒有幾個人替黃杏姊說話,多數人言辭不遜。
煙霞和諾康的家人也來了,只有他們,才說著感激和溫暖的話。
“我們走。給孩子試衣裳去。”黃杏姊對煙霞的爺爺說。
“不能穿鬼附身送的衣裳,一定是在死人身上扒的。”
人群中,一位年輕人的話引起了嘲諷的嘩然大笑。
黃杏姊再也忍不住了,瞪着那人說:“嘴頭積德點,當心你死了被人扒光了。”
“扒光你祖宗!你這個鬼附身,去死吧!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
咒語,不是每個人念出來都起作用的。
黃杏姊鄙視之,“連你也想置我於死地?黃杏姊究竟做錯什麼了?危害哪家了?更何況,你這個勢利小人念錯咒語了,唵嘛呢叭咪吽六字真言是觀世音菩薩的名號,是代表關閉六道之門。”
人們將目光投向念咒人。
念咒人一臉囧色,突然,流利的高聲念起了道教“殺鬼咒”:
“太上老君教我殺鬼,與我神方。上呼玉女,手攝不詳。登山石裂,佩戴印章。頭戴華蓋,足躡魁罡,左扶六甲,右護六丁。前有黃神,後有越章。神師殺伐,不避豪強,先殺惡鬼,後斬夜光。何神不優,何鬼敢當?急急如律令!”
黃杏姊忍怒仔細聽完,說道:“該死的是你!為了弄死我,你煞費苦心,竟連這麼長的殺鬼咒也念得滔如流水,只可惜,你境界單薄,毫無法力,害人之心難以實現。現在,鬼姐先給你點顏色看,也好敦促你加強修鍊。”
言罷,放開煙霞和諾康小手,跳躍而去。
顯鬼身!
眾人嚇得倉惶避開。
念咒人一臉罡氣,“來呀!嫁不出去的鬼附身,看我今天如何將你打回原形。”
黃杏姊摘掉風雪帽腦袋一抖,紅頭髮撲簌簌散落下來遮住了半邊臉,分別用迥然不同的三種聲音道:“膽敢欺負我兒子!居然敢欺負我女兒!黃杏姊拿你是問!”
撲過去,便是一陣擰和掐。
招架了幾下,念咒人奔潰,被擰掐得忘記了躲閃,臉上青紫斑駁,衣裳也破了幾個洞。
幾個操着傢伙的膽大人看着,互相鼓勵道:“鬼附身不過如此,我們一起上,弄死她。”
打鬼了,驅鬼了,降鬼了的喊着圍攻過去。
煙霞和諾康嚇哭了。
黃杏姊武功高強但是未用;既然說我是鬼附身,就用鬼功夫來對付。
棄用拳腳,各種聲音怪笑着主打抓、撓、擰、掐,輔助一記記響亮耳光。
黃杏姊身姿輕盈反應敏捷,那些人不僅打不着卻有時互相擊中。
緊張的場面里節外生枝着滑稽和幽默。
人們交頭接耳開始反思。
“看清楚沒?鬼附身雖然招招相連,卻無意重創哪個。”
“是啊。落此下場,由不得她呀,要怪還是去怪兩位死者才是。”
“挺可憐的!落個鬼附身,長年累月飄零在外,嫁也嫁不出去了。我們應該原諒她,理解她,保護她。”
“都給我住手!”議論人之中的一位年長者站出來揮手道,“哪個敢再動一下,我就廢了他。”
此長者也有較好武功,家大人多,在村裡德高望重,一般很少言語,只要是道明觀點,村人都是要無條件聽從的。
動手人停下,一個個疼得齜牙咧嘴,相互比較着臉上、脖子上的傷情。
“杏姊姑娘,你且自便吧,老夫有話對大家說。”
黃杏姊不語,撿起風雪帽,牽上煙霞和諾康慢騰騰離開了。
“姑姑!您真厲害。諾康以後誰也不怕了。”
黃杏姊聽見,那位長者高聲說:“一直以來,我們的認識是錯誤的,傾向是悖理的,是家族詆毀,是人性歧視。鬼附身又怎麼了?害誰傷誰了?礙誰損誰了?相反,一位姑娘,不顧顏面替養着兩個失去了母親的孩子,投機倒把供給他們,這些,我們做到了嗎?我們為失去了母親的孩子做了些什麼?同時村人,問心有愧啊!我們要迎接她回村子住,尊重她,愛護她,大家是平等的,她更應該受到諒解、包容和保護····”
黃杏姊淚如雨下,無盡屈辱之恨、之怨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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