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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暖閣,坐了片刻,陸嘉月的心裡卻不禁生出幾分疑惑來。

曲茜並不是一個性子輕狂的人,即便是胡言亂語,污人清白,又怎會將曲老夫人、大姑太太曲頤和孟氏三位長輩拉扯進來。

而且她方才話中分明意有所指。

她那最後沒說出口的半句話,究竟是什麼?

陸嘉月心中有事,便有些坐立不定,好容易挨到傍晚,暗香園的暖閣里散了,跟着孟氏回來,一進了裡間,便拉了孟氏在暖炕上坐下。

孟氏笑道:“這丫頭,急慌慌的要做什麼?”

陸嘉月猶豫了片刻,才低聲道:“姨母,近日大姑太太可曾與您說起過什麼事情?”

孟氏先是一怔,隨即便笑道:“看來又是那些嘴快的在傳話---我還未與你說,竟已先傳到你耳朵里來了。”

陸嘉月懵住。

聽姨母這語氣,像是與自己有關。

傳話傳的什麼話?

為何曲茜知道,姨母知道,曲老夫人也知道,竟只有自己不知道么?

“你這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孟氏見陸嘉月只是發愣,便含笑摸了摸她的臉頰。

陸嘉月搖頭,茫然地看着孟氏,“姨母,我並不知旁人所傳究竟是何事”

孟氏“哎喲”一聲,撫掌笑道:“傻丫頭,你當真不知?不過這不怪你,都怪姨母近日只顧着給薇丫頭她母親幫忙,一時忘了尋個機會告訴你。”說著,向四下里看了看,都是幾個心腹的丫鬟在旁,便又笑道,“原是那日大姑太太告訴老夫人說,她相中了你,想讓你給她做兒媳婦,老夫人倒沒說什麼,大姑太太又來問我的意思---這還需問么,以銳哥兒的家世品貌,與你這個丫頭正是般配。”

剎時間,如有數道滾滾天雷,在陸嘉月頭頂炸開。

她?丁銳?媳婦兒?

陸嘉月哭笑不得。

她記得清楚,前世里丁銳是有一樁美滿姻緣的,而自己與丁銳之間卻是毫無干係。

怎麼如今竟全都變了?

也不知大姑太太究竟為何會看中了自己,那丁銳可是公府嫡子,中宮皇后的親侄兒,身份尊貴,自己不過一個正三品布政使的女兒,豈不是高攀?

更何況自己對丁銳毫無半分男女之意,若是就這麼和丁銳做了夫妻,那才是橫插一杠子,當真毀了旁人的美滿姻緣,是要遭報應的。

陸嘉月忙問孟氏:“姨母是如何回復大姑太太的?”

她是知道的,父親陸勉離京之前,已經將她的所有事情,包括婚配之事都交由了姨母孟氏做主。

孟氏若是同意了,那麼這樁婚事八成會定下來。

果然孟氏笑道:“我還能如何回復,自然是點頭同意了。”

“不能同意!”陸嘉月幾乎跳了起來,衝著孟氏直擺手,“姨母,您不能同意!”

孟氏嚇了一跳,掩着胸口笑道:“---你這丫頭,是高興得傻了么,銳哥兒論家世論品貌,遍京都城裡也難尋出第二個來,不知多少王公候府的女孩兒家惦記着他呢,這也是你得了大姑太太的眼緣,又有老夫人喜歡你,她們的意思都是親上加親的好,這才和我說了”

陸嘉月滿心裡的難處,卻又不能言說,憋了半晌,才吐出一句話來。

“他再好,我瞧不上他,也是不能做夫妻的!”

孟氏聽了這話,卻笑了起來,“你這孩子,眼光竟這麼高,連銳哥兒的家世都瞧不上,今後還能瞧上誰?”

“這與身份家世無關,我若是瞧不上他這個人,單瞧上了他的家世,那我究竟是嫁給了他,還是嫁給了他的家世?難不成,我要與他的家世過一輩子?若是哪一天,他沒了這家世,我又該如何?”

陸嘉月慌不擇言,顧自說了一通,然後就見孟氏和幾個丫鬟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她才覺得羞臊,臉上就紅了。

大丫鬟春霞打趣道:“向來沒瞧出來,咱們表姐竟是個嘴上這麼利落能說的,且說的還真有幾分道理似的。”

“她什麼都不懂,使性子呢,你還誇她,”孟氏淡淡說了春霞兩句,又對陸嘉月笑道,“不若這樣,我先不急着改口回絕了大姑太太,二月里老夫人要過生辰,大姑太太自會帶了銳哥兒來給老夫人祝壽,到時你再與他見上一面,相互了解一下,你再作定論,如何?”

如何?還能如何

事已至此,陸嘉月也是知道不論自己再說什麼,孟氏也是聽不進去的,若是想讓孟氏在這一刻之間改了主意,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唯今之計,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罷了。

陸嘉月心裡悶悶的不痛快,忽然又想起曲茜來。

難怪她近來對自己如此充滿敵意,原來都是為了丁銳。

那日曲頤與曲老夫人提起丁銳的婚事時,三夫人黃氏也在一旁,想必曲茜正是從她母親黃氏口中得知此事。

陸嘉月幽幽一聲長嘆。

這是倒了什麼霉,前世里不曾發生的事情,如今卻都衝著她來了,被人亂點鴛鴦譜也就罷了,還讓她平白無辜地受了曲茜的羞辱。

這有苦說不出的滋味,可當真是難受至極。

一轉眼就是二月二,龍抬頭的日子。

天氣又漸晴朗起來,上一場大雪留下的痕迹,正在初春的暖陽下無聲消融。

就在這冬去春來的時候,朝中傳來了曲宏和曲松父子二人同時升遷的好消息。

曲宏升任正二品戶部尚書,曲松則由通政院調入內閣,任正六品議事郎。

曲宏任戶部右侍郎已有數年,年前因鹽稅案又得聖諭暫時轄制戶部,如今升任為戶部尚書倒也在意料之中,而真正讓曲家的人感到慶幸和意外的,是曲松官職的調動。

曲松原任通政院正六品知事,如今調入內閣做議事郎,官階雖仍是正六品,但是通政院又如何能與掌握朝政大權的內閣相提並論,但凡能進了內閣的官員,不論官階高低,都已站在權力的中心位置。

需知朝中有多少官員,營營數年,甚是為官一世,卻連內閣行院的大門都望不着一眼。

曲松當年金榜題名,殿試之時,是得了當今聖上青眼的,況他在通政院的三四年里,為人謹慎,處事周全,於政事上又頗得通政使的倚重,在朝中亦是有些德才兼備的聲名。

如今他不過二十四五歲的年紀,便已進了內閣,其前程如何,由此可想而知。

曲家上下自是一片喜氣洋洋。

陸嘉月也暗自歡喜。

雖然都是前世里發生過的事情,但是只要曲宏和曲松父子在朝堂上站得越穩,來日曲家的命運,才會越有被改變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