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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尋忘了自己是怎麼離開別墅的了,走在這片奢華逼人的世界,看着這片身處繁華都市卻絲毫沒有喧鬧的世界,周邊往來的,男人風流倜儻,女人風情萬種,在這樣一般無二的蒼白人生中,是不是有着無形的刀,看不見的屍身?為錢為物為名為利與人赤裸相對同榻而眠,奈何這種交易古老的比文明還古老。

他彷彿聽見了這些人靈魂深處的咆哮,都宣洩着自己的生活欲蓋彌彰,可是有多少人離開生命的軌跡過着令人不解的生活。

思尋的思維從來沒有想此刻這般繁雜,失序,混亂,餛飩。

他的記憶是如此固執,居然記得與她認識的第一天到最近為止的很多記憶,這些記憶,按着一種特有的無序仔細的在腦中回放着點點滴滴,幫他重溫着這段感情的開始、經過、衝突、高潮、矛盾以及低谷……

他頭痛難忍,可以依舊不屈不撓的回憶着,思考着,探尋着,堅持着,甚至質疑着,拷問着,否定着,妥協着……最後

走出那莊嚴大門的那一刻,淚水再也忍不住,終於噴湧出來!

兩個人相互依戀,就像一顆種子一樣生存着,慢慢發芽抽條。他們相互纏繞,不分彼此。他們不知道這是怎樣的一顆樹,甚至還期盼長大,但是直到有一天,這棵樹真的就長大了,他們才知道這是何等高大的一棵樹。她是尖端沐浴第一抹陽光的枝葉,他是最下面看不到陽光的枝葉。隨着樹長大,他們將不可避免的分離,最後越來越遠。直到這時候,他才會明白何為痛苦,不是什麼風吹雨打,有什麼痛苦比得上看着心愛的人越來越遠,可偏偏追不上更絕望?

時間、人世,總是喜歡製造一小撮精華、一批成品與一大堆垃圾。可是,不是垃圾又怎能懂得垃圾的感受。

他雙手抱頭,支在膝蓋上,極力壓抑着哭泣,淚水啪啪啪啪地打落在地面上。

跟她相比,我擁有什麼?我又缺少什麼?跟身邊這些來往穿梭的其他人相比,我擁有什麼?我又缺少什麼?生命之間是不能比較的,也或許不是不能,而是生命太脆弱,禁不起比較的。

一雙小巧的粉色小拖鞋出現在他低垂的頭顱前,他抬頭,她俯身,然後摟住他,幽咽道:“熊貓……”

下午,思尋將夏天送上了火車,同時買了張晚上十一點的車票。

獨自一人,在這喧囂的空間中坐着,可他的世界卻一片死寂。

一種悲涼沉靜遠比喧囂的世界更加悠遠的本質東西,不知何時從無邊苦海中爬上岸來,撕咬着本就孱弱的心靈。

像魂之輓歌一樣,帶着哲學本源的絕望。

看着涌動的人潮,每一張臉上的表情,不論是迷茫、興奮,還是失落、緊張,哪怕就是冷漠,都是如此的鮮明。

這是一個有過多機會和過多未知因素主宰的城市,然而城市的一切卻讓人感覺到自己的無法擁有,這一切讓身在其中的外地人或多或少都有一種根深蒂固的無力感。

生存如此,更毋論是愛情。

那種揮之不去的壓抑,驅使着思尋破天荒的買了平生第一包煙,蹲在吸煙區,抽了起來。

原來,煙確實是個好東西。

靈動的煙氣,像一隻只蛆蟲,在漆黑的胸腔中散發出妖異的光芒,包繞着他的內心,失神的雙眼,透過繚繞的煙,看到了一系列神秘的光幕:父母、家鄉、漢江、DOTA、朋友、兄弟、以及一個女孩……他突然感到它們的根深蒂固,有相同的氣質與力量。

青春的疼痛與離傷,命運的喧嘩與騷動。

青春,命運。

他感到青春的精打細算與命運的恢弘精深,都是如此的詭異無常。

什麼是我的命運?他在心中問自己。

看這手腕上的那塊純白色的浪琴,伸手摁着脹的難受的太陽穴。

睹物思人的念想,哪一次不是後綴着物是人非的惆悵?

檢票,進站,上車。

透過車窗,思尋看着擁擠的人群,臉上枯寂一般,不悲不喜,死水一般。

然而,突然間的一陣少女歌聲,透過窗戶,傳入了思尋耳中。

“Jen’auraispasd?venir

J’auraisd?savoirmentir

Nelais色rquetonsou日re

Vivredansmessouvenirs

J’auraisd?lais色rl’espoir

Adoucirlesaurevoir

Cetrainquis’enva

C’estunpeudemoi,

Quipart

Quipart

······”

柔軟、黏糯的聲音,如電流般,讓思尋霎時間禁錮在那裡。

依稀間,思尋似乎又看到了,那夜,這個聲音,因為一首《我的名字叫伊蓮》而讓他怦然心動的情景;而今,依舊是深夜,依舊是那位擁有陽光一般的金髮和一絲不變哀愁的褐色眼睛的法國女歌手,一曲《遠去的列車》卻讓他的心還是忍不住的顫抖。

透過窗戶,他最後看了一眼,那個在站在人群中,衝著自己所在車廂忘情高歌的女孩,強忍着,起身爬向了床鋪,緊貼着牆壁,躺在那裡,一動不動。

車開動了,朦朧間,思尋似乎聽到了,那個魂牽夢繞的聲音,嘶喊着:熊貓,我愛你——

終於,火車離開了站台。

思尋轉過身,透過床沿的窗戶,看着外面璀璨的夜景。

這座霓虹絢爛的不夜城,在夜晚中,越發的美麗比之十里秦淮更加的嫵媚動人。

震動的手機,以及響起的火車電台廣播聲,讓思尋收回了注意。

掏出手機,是女孩發來的一條信息——你認識我時,我不認識你;你喜歡我時,我才認識你,你愛上我時,我才喜歡你,而當你離開我時,我卻愛上你了呵。

“……接下來,為大家帶來的,是一曲由一支名為BIGBOY樂隊帶來的歌曲,歌曲名《有沒有人告訴你》,這首歌最近在深圳引起強烈轟動。據說在最初播出的時候,深圳交警對多輛違章停靠的車輛進行了處罰,其原因竟然都是停車聽《有沒有人告訴你》。接下來,讓我們一起聽一聽,這首單曲。”

“當火車開入這座陌生的城市,那是從來就沒有見過的霓虹。

我打開離別時你送我的信件,忽然感到無比的思念。

看不見雪的冬天不夜的城市,我聽見有人歡呼有人在哭泣。

早習慣穿梭充滿誘惑的黑夜,但卻無法忘記你的臉。

有沒有人曾告訴你,我很愛你,

有沒有人曾在你日記里哭泣。

有沒有人曾告訴你,我很在意,

在意這座城市的距離……”

整個車廂靜悄悄的,耳邊僅僅剩下了音樂與歌聲。每個人心中最脆弱的那根神經,陡然被觸動共鳴,一種抑鬱、失落、惆悵、愛上的氣息,瀰漫在很多人的心田……

思尋強忍着,手指微微顫懂着,在回復上,敲下了“情深緣淺”四字後,顫抖了半響,終按按下了發送鍵。

抽出手機卡,哆嗦的丟入了床頭的縫隙中,彷彿耗盡了所有氣力,整個人倒在卧鋪上,埋首在枕頭上,像個無助的孩子,壓抑不住的輕嗚咽起來……

後記

我們,似乎總會在某年某月的某個時間點上,突然地長大,突然地覺悟,突然地知道某個真相,讓原本沒有什麼意義的時間刻度,成了一道人生的分水嶺。

此後,我們再回不到以前,我們也看不清未來,我們又不得不被動的立足現在……

其實,心裡能裝着一些時間帶不走的淡淡悲傷,何嘗不是一種幸福。而與之相反的,誰又敢否認,忘記,也是此間最簡單平凡卻又最奢侈難得的快樂?

慶幸生命中有過一些人,如果真要給重來的機會,我想就算已經知道了結果,大抵還是會這般選擇吧,那些註定沒有結局卻又纏綿悱惻的情戀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