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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在我們去棘溪灘跟道影匯合的路上,忽然碰到了三哥花木彝。

花木彝八千歲之前,據說是我三個哥哥裡面最聰明伶俐的,又生得俊秀,自小就人見人愛。那年母神仙逝,他就忽然失心癲狂,到現在依然每天糊裡糊塗。藥王給他用了不少藥方子,也沒見好。

我從小便帶着他玩,每次都是我罩着他,免得被一眾淘氣的小仙們欺負。這次也是我第一次離開十里花溪,所以這會兒碰到傻三哥了,一時又跟他說不清楚情況,就順帶着花木彝一起上路了。

我們四人走出了百花谷,穿過苓雅地,終於到達十里花溪的邊界。

可這裡也沒什麼特別之處啊,依然是一樣的天地。正有些懊惱,蓮霧忽然指着遠方一團若隱若現的紅色焰火大呼,“公主,你看,快看啊!”我們朝着她手指的方向眺望過去,總算髮現了一些不一樣的風景。

我樂得拉着花木彝飛奔過去,一路把道影和蓮霧甩在後面。跑得太快,忽然我腳下一落空,跌入一個深洞里。

花木彝嚇得趴在洞口一動不動,我施展了幾次仙法也飛不上去。“哥哥!你在上面嗎?”我向洞口大喊。

“我……在……”花木彝估計也驚嚇着了,支支吾吾回應我。

“你快去找道影來!”我焦急萬分。

“不見了,他們不見了!”他已經語無倫次。

“那你快找個藤蔓,拉我上去啊!”我無奈的朝洞口喊着。

洞內黑乎乎的,讓人不禁毛骨悚然。剛到花溪邊界,也不知道會不會遇到什麼神獸!況且我仙階這麼低,第一次後悔平時仙修不夠。

忽然一條藤蔓從天而降,我正驚喜地仰面看過去……別啊!怎麼整條都丟下來了!我驚喊着:“哥哥,你扔一頭給我就可以啦!”

“噢,噢……有若,有若妹妹你別怕啊,我,我下來陪你啊!”我還沒來得及阻止,就聽到噗通一聲,花木彝落在我旁邊,緊緊摟着我,渾身哆嗦着。

我看着他,眼裡酸酸的。他雖然平日里糊裡糊塗,但他一直都很護着我。看着他獃滯的神情,我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治好他的病劫。

我仔細向洞穴的四壁看去,我和他的仙法在這裡都施展不了,這應該不單是我們仙階低的問題,這裡似乎被人封印了!

抹開蔓延的藤條,藉著洞口的微光,似乎能看到一些殘斷的石柱。我拉着他的手,順着藤條的根莖尋去,隱約能聽到水流的聲音,往裡看去忽然眼前豁然開朗。只見一個巨大的黑色碑林上赫然刻着“烈日荒”三個大字,後面都是密密麻麻的碑文,字跡模糊難以辨認。我無暇顧及這些,隻身往深處探去。

灰黑的殘垣斷壁後延續着一些奇異的草木,這些草木與我在十里花溪見過的完全不同!我感到異常驚奇,畢竟自小在十里花溪長大,我們花溪族主管六界一切花木草本,可我卻從未見過這些!

然而,我又感覺很熟悉,似乎那夜在夢裡見過的,只是顏色沒有那麼艷麗,神態沒那麼壯美。

我抹開被遮掩的殘垣,依稀還能看到精緻的圖案,這裡應該有過華聖殿那樣宏偉的宮殿。探到滕莖的盡頭,我眼裡閃爍出一片奇妙之景,像極了昨夜我夢裡的景緻。極大的欣快感讓我抑制不住的狂笑,笑到停不下來,卻又莫名生出幾分悲傷來。下意識的去拉花木彝的手,卻發現他不在身後。

我猛然回頭,發現離我數丈外,花木彝淚流滿面,整個人獃滯的看着前方,嘴裡隱約念叨着“阿娘!阿娘!”。

我看到前方的焰火,照亮了一個紅衣仙子柔媚的身影。那似乎是我夢見的仙子,我一遍又一遍使勁朝前奔去,試圖看清她的容顏,卻進不去我看到的景緻,我一次又一次往裡衝去……

直到道影仙君的臉在我眼前放大,才發現自己不知怎麼的躺在地上。旁邊躺着眼淚未乾,眼神泛散的花木彝。

“有若,有若你醒醒啊,你沒事吧!”道影仙君和蓮霧焦急的趴在地上,使勁喚着我,試圖搖醒我。

“她已經沒事了!”花木芫習慣性的撇下嘴,“只是被一些幻影嚇着。有若!玩夠了就趕緊跟我回十里花溪,父神在等你。”

“幻影!”我琢磨着他的話,想來肯定是他從洞底撈起我們。

我一骨碌爬起來,準備上前探詢究竟,可花木芫已經走出了老遠,根本不想讓我有機會開口。

道影也扶起了花木彝,我看他面若土灰,眼裡滿是悲傷,想必我們看到的風景是完全的不同。

華聖殿。這是十里花溪最尊貴的地方。

自母神仙逝後,父神就常年在此閉關。平日只有遂岩師傅在這裡照應着。偶爾大哥花木璟,會來這裡見父神,商量族內的重要事務。

花木芫領我到殿的時候,我還新奇的到處觀望。記事時起,我來這裡不到三五次。小時候覺得威嚴的華聖殿,現在看着還是令人肅然,可能因為從小就跟父神疏遠吧。倒是遂岩師傅,仁厚慈愛,常年教我功課,督促我修行。

進了內殿,父神正端坐在大殿的煌璽椅上。他本就生的立眉突眼,這會兒嚴肅着不說話,着實讓人害怕。

我偷偷望過去,只見他兩鬢已經些許斑白。算下來我最近一次見他還是三萬八千年前。

站在父神右手邊白髮束立的高大男子就是遂岩,據說他比父神還長數萬歲,用他自己的話說,活得太久了也忘了年歲。相傳他還是靈應真君同輩的神仙。

“有若,你可知自己年庚?”父神站起來,走近我。

“孩兒今年七萬歲。”我唯唯諾諾,不敢抬眼。

“吾兒天資平凡,相貌也平凡!”父神看着我,嘆了口氣。忽然又問了我一句,“你可用功了?”

“孩兒一直在謹遵父神教誨,努力仙修。”我低聲回答,心想着,他幾萬年才見我一回,哪裡知道我到底用功沒有!

我雖是十里花溪唯一的女君,但自小就被父神安上“平庸”二字。遂岩師傅和幾個哥哥對我寵愛有加,族內仙倌們待我更是寬容和善,雖然日日把仙修掛在嘴上,但他們從沒有真正嚴格要求我。

兩萬歲那年,第一次接到麑鏡送來的帖子,我當時還對仙修有着期待,希望早日曆練飛升。可父神卻很快回絕了麑鏡的邀請,那日我無意聽到父神和大哥說了很多蹊蹺的話語,至今費解。

於是我便終日混在一堆散仙里,飲酒作樂,庸碌無為,久了也就忘了當初的理想。也是自那時起,我對父神心存隔閡。

父神起身慢慢走到殿前,看着大殿上懸着的字畫:“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溪。”轉身繼續問我:“有若!你可知何意?”

我看着莊嚴的大殿和威嚴的父神,昔日靈光乍現的腦子忽然變得愚鈍了。這乃花溪古訓,相傳還是花溪祖神靈應真君親筆寫下,他今日這般問我,不知何由。

“還請父神教誨!”我恭敬着。

“我們花溪族,既要有智慧,勤學仙修,更要守拙。”父君嘆了口氣,深沉的眼神鎖住我,“有若,你是我花步乘唯一的女兒,你生來天資平凡,不及你的兩位哥哥,所以此去麑鏡,你更要謙虛勤學,低調處事。”

“孩兒明白,孩兒謹遵教誨!”我恭敬的回答,心裡卻不悅。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早五萬年去麑鏡,我至少也應該飛升上仙階品了!哪會像如今這般在神仙榜上連個名字都沒有。

現在我已經放棄了飛升的理想,甘願一直做個逍遙散仙,他卻又讓七萬歲大齡的我去麑鏡仙修,着實讓人尷尬。

“你這次出逃的事情,父神暫不追究。明日老二送你去麑鏡,希望你早日飛升上仙階品,為我花溪族增添一位女上仙。”

“謝父神,孩兒定會努力,爭取早日飛升!”我長噓一口氣,懸着的一顆心終於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