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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聲淙淙,泛黃竹葉搖曳,發出輕輕幾聲沙啞瑟瑟。

紅泥小爐中,乾淨泉水已經沸騰,迅速衝散捲曲茶葉,叫它們紛紛舒展開來。

玄音將杯子雙手奉給趙向零,微笑道:“陛下,請。”

趙向零接過,只在唇邊沾了一下,連水都沒有碰到。

她怕玄音給她下毒。

玄音知曉她的想法,笑着給自己倒了杯茶,一飲而盡:“沒有下藥,對付陛下,怎能用如此拙劣的手法?”

趙向零並未理他,也沒有去碰手邊的水杯。

算着時間,她的人應該快回來了。

“陛下此番下江南,是為誰而來?”玄音明知故問。

趙向零冷笑:“那玄音知事來此處,又是為何。”

他不就是衝著自己的目的來的么?

“這家的公子是我的學生,性子頑劣,讓陛下見笑了。”玄音謙和有禮,看上去不像說謊。

但許問渠是他的學生.....這讓趙向零怎麼也不能相信。

照理來說,玄音與趙瞬有着莫大聯繫,而許問渠不過十五歲。不過,要是他利用許問渠的身份和趙瞬取得聯繫,也不是不可以。

看上去麻煩,但能確保安全。

“玄音倒是很有閑情。”趙向零臉笑眼不笑,“就是不知‘誤人子弟’這四個字,要怎麼寫。”

瞧見頂上一道黑影,趙向零有了底氣。

只要東林有人在,哪怕是一個人,玄音都不敢對她怎樣。因為只要有人不受控,消息就能傳出去,瑞清立刻會來支援她。

想到這裡,她原本警惕的坐姿放鬆了下來。

往檐上掃一眼,玄音挑起唇角,繼續斟茶:“陛下身邊的人,還真是不少。”

趙向零笑而不語,不置可否。

對待虛偽的人,就應該用更虛偽的態度回應他。

“那麼好戲,是不是也可以開鑼了?”

趙向零眯眼,覺得此話另有玄機。她站起身,轉頭打算離開。

在沒有弄清楚玄音真正的目的前,她不能輕易涉險。她答應過李瑞清,不會再像以前一樣胡鬧。

還未等她撤退,外頭有腳步聲傳來,不止一人。

趙向零心中驚訝,卻沒有表現在臉上。玄音的動作一直在自己眼皮下,根本沒有機會去做其他的事情,更沒有時間去通知其他人。

可如今有人趕來,看他的表情如常,就知道這都在他計劃之中。

如果不是自己眼錯,就是他早已預料到自己會來這樣一手。

簡單說,他太了解自己。如果不是長時間的接觸,根本達不到這種境界。

玄音在皇宮接觸不到自己,更不能知道私下的自己究竟是什麼模樣。所以除去他,他的背後一定還有人。

一個非常了解自己的人。

轉瞬之間,趙向零想了許多,外頭的人也走了進來。

是許布宣。

江南織造許布宣。

在來這裡之前,趙向零就已經查過他的樣貌和家世。

他身着一襲紫衣,頭髮一絲不苟地束着,沒有一點不平,沒有半根雜發。身上腰帶系在正中,腰間環佩都成對掛在兩側。

一雙丹鳳眼挑起,同他身邊許問渠的眼睛一模一樣。

他一笑,鳳眼就愈發向上揚:“玄音先生,這位是......”

趙向零擰眉。玄音先生?難道真和玄音說的一樣,他是許問渠的教書先生?

許問渠瞧見玄音,惴惴往許布宣身後藏。

“這是我的一位朋友。”玄音笑着說,溫和有禮,“今日剛到江南,故來同我一敘。”

趙向零見他說謊不眨眼,配合著露出個虛偽的笑容。

大概是她做出的笑容實在僵硬,許布宣臉上笑意也僵硬了幾分:“原來是先生的朋友,失敬,失敬。”

“可是她不是......”

許問渠的話還沒說出口,就看見玄音冷冷的一記眼刀飛來。他忙躲在許布宣的後頭,不敢說話了。

“這孩子。”許布宣臉上漫上慈愛的笑容,“還勞煩玄音先生多擔待些。”

“問渠是個好孩子。”玄音微笑,“他這段時間武功進步得也很大。”

趙向零這才明白,玄音在這裡教的不是書,而是武功。

她可算是明白許問渠看見玄音為何像老鼠看見貓。她當初跟着娘學功夫的時候,也是這樣。

“辛苦先生。”

玄音搖頭,仍舊擺着在趙向零看來無比虛偽的笑容:“有件事勞煩許老爺。”

“先生請說。”

“我這位朋友至今沒有個住處,還請許老爺照拂一二。”玄音道。

趙向零再度驚訝。玄音的意思,是想要將自己留在府上。

於他而言,無疑是在引狼入室。

他究竟想要做什麼?

許布宣笑道:“這有何難?你旁邊不是還有一間屋子,撥給她就是。”

窗外確實有一座屋子,並且與這裡隔窗相望,相距不過三尺。

“多謝許老爺。”玄音達到了自己的目的,朝許布宣作揖謝道。

趙向零也裝模作樣,朝他拜了拜。

雖說是引狼入室,可把狼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未必不是件好事。

玄音這一招,倒出奇制勝。只是自己在這裡,許多事情也方便了不少。

首先,她就應該接瑞清進來玩一玩。

正這樣想着,外頭有人來稟:“老爺,外頭有人自稱司寇家的公子,要拜訪您。”

司寇公子?趙向零垂眸暗笑,什麼司寇公子,來的人多半是李瑞清。

許布宣好歹也是官場上的人物,又同徐德澤有着匪淺的關係,沒準能認出瑞清,他來這一趟,實在冒險。

不過他肯露面,多半是因着玄音將自己挾持進了院中。

趙向零覺得終於有件令人高興的事情。她瞧着許布宣說要迎客,心下蠢蠢欲動。

既然瑞清來了,她不去,是不是有些不好?

玄音似是看破了這點,笑着同許布宣道:“司寇家的公子同我也是舊相識,許老爺不介意我陪同老爺一起去罷?”

“無妨。”許布宣笑,“既然是相識,那見見也是應當的。”

他提袖往外頭去,讓許問渠自己去書房習課文。

玄音跟在他身後,轉頭瞧見趙向零還沒有挪步,笑道:“不去看看?”

看來,他也知道來者是誰。

趙向零彎唇,應道:“去,當然要去。”

不去怎麼看他們表演?沒有觀眾豈不是太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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