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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影閣。

趙向零不安踱步,已經繞着屋子足足走了上百圈。

“還沒有裡頭的消息么?”趙向零問才回來的水三道。

水三恭敬:“陛下,左相有信號,他安全,讓我們不必擔心。”

不擔心不擔心,也總要她能夠不擔心吧?

天知道那個膽大妄為的許布宣會做出什麼喪心病狂的事情,若瑞清穩不住局面,那他要怎麼回來。

“再去。”趙向零道,“實在不行將他給朕綁回來。”

原本在計劃中,他早就可以脫身,可他偏偏不,他要留下勸服許布宣,他希望減少流血犧牲。

或者說,他希望滅門這種事情,不要寫在她的歷史之中。

儘管訓練私兵足矣致許家於萬劫不復,但大部分人依舊是無辜的。哪怕是罪魁許布宣,也有他的可諒解之處。

上了禹家這條船,如何能脫身?就算他不助禹德澤,他也脫不開干係。

趙向零知道李瑞清用心良苦,希望給她造個好口碑,但是她不希望這口碑是用他的命來換。

這種捨身冒險的法子,她不希望他去做。

青歌瞧着趙向零焦急,勸慰道:“陛下,左相大人吉人有天象,不會有事的。”

趙向零坐下,喝口茶水冷靜下來:“你不懂,你不明白。”

這種情形根本不可控,沒有人知道下一息會發生什麼。哪怕瑞清真的收服許布宣,後一息會有變故也說不準。

要知道,還有一個玄音正在背後虎視眈眈!

蘅秀立在一旁,將趙向零的大袖衫取來:“陛下,你還是穿上這件,天涼了,您才沐浴,莫要着涼。”

趙向零揚手,讓她給自己套上衣服:“火語怎樣?”

“醫師給他瞧過,沒有大礙,休養幾日就好。”蘅秀蹲下,給趙向零系好衣帶,忽瞧見她手上一隻手鐲,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那手鐲紅如雞血,卻不像是玉,又說不清楚是別的什麼材質,竟是從來都沒有見過。

“喜歡?”趙向零瞧着自己手上那隻鐲子,隨口道,“這只不能給你,讓青歌翻翻我匣子,找只一樣的給你。”

她手上這鐲子是伊夢塵送給她的禮物,不能舍人。要不是蘅秀盯了半天,她還差點忘了這件事。

“不是。”蘅秀替趙向零理好衣服,起身低眉道,“只是在玄一大師那裡瞧見過一隻一樣的,覺得有些稀奇罷了。”

“一樣的?”趙向零有了興緻,“你是說......”

她還沒來得及問下去,聽得外頭有腳步聲匆匆,抬頭往外瞧見一襲白衣,不禁揚眉略顯笑容。

“瑞清!”她揚首,快步走了出去。

看起來,他沒有受傷,也沒有異樣。趙向零懸起的一顆心擱回了肚子里。

李瑞清沒有說話,瞧見她跑過來,站在原地,平平淡淡望着她,沒有多少歡喜,又像滿是歡喜。

“瑞清,你回來就好。”趙向零笑,扯住李瑞清衣袖,“下回不許這樣胡來,否則打斷你的腿。”

李瑞清稍稍低頭,應了聲:“嗯。”

趙向零隱隱覺得有些不對,站在他身前側身往後頭看:“司寇黎呢?石流呢?他們怎麼沒有和你一起回來?”

他身後空蕩蕩的,居然一個人都沒有。

就算司寇黎不和他一起回來,石流也不可能在這個節骨眼上亂跑。

難道是她看錯了?

趙向零擰眉,執着往他身後看。後面沒有人,她愈發覺得不對。

她沒有注意到,從李瑞清進來起,水三眉宇間就滿是疑惑,而蘅秀移到青歌身邊,兩人低語幾句。

不知道她們說了什麼,青歌面色忽然大變,大聲道:“陛下!小心,他不......”

青歌的話沒能繼續說下去。

一聲悶響,是刀子入肉的聲音。

趙向零捏住刀柄,抬眸望向李瑞清,眼底滿是涼意:“為什麼?”

為什麼。她問。

刀尖已沒入大半,殷紅色的血順着刀鋒和趙向零白皙手指滑落,砸在地上,落在塵埃之中。

似乎在嘲笑,又似乎是滿滿的不屑。

耳邊青歌蘅格的高呼已經模糊不清,水三撲來帶起的風也感覺不到了。

趙向零的眼中只有那張臉,以及那張臉上從來都沒有出現過的冷漠。

對她的冷漠。

她想要一個答案。她從未這樣相信過一個人。

為什麼偏偏是他?為什麼偏偏將刀子扎進她心窩裡的人會是他!

她執着握住胸前刀子,眸間爬滿血絲:“告訴我,李瑞清,為什麼!”

李瑞清抿唇,握住她的手,慢慢旋轉刀尖,一字一句,再溫柔不過。

他笑:“為什麼?因為我是趙瞬。”

信賴,在一瞬間崩塌,趙向零想要哭,只是眼底里怎麼也流不出淚來。

她是皇帝,她不該有感情,她不該如此放心將後背交給一個人,哪怕那個人是李瑞清。

哪怕那個人姓李,叫做瑞清。

原來所有的接近都是欺騙,原來所有的付出都有目的。

原來,所有人都沒有兩樣。

趙向零往後退兩步,拔出插在自己胸口的刀子,望着上頭嫣紅的鮮血,望着自己衣衫上染着血液,想起了十多年的那場箭雨。

林修言。她娘幾十年的至交,她最好的修言叔叔,也是叛徒。

他們都一樣。

原來......如此。

趙向零想哭,可她偏偏笑了出來。她望着那張臉,抬手用力扯了一下。

真的。這張臉是真的,不是面具。

最後一點希望也如灰飛散去,趙向零終於支撐不住,仰面朝後栽去,落進塵埃之中,跌進她的鮮血里。

正如十幾年前贖罪的血衣,是洗不掉的背叛,是永遠不能忘懷的背叛!

李瑞清。她最喜歡的人,告訴她他是趙瞬。

從進宮那一刻起,究竟是誰落入了誰的圈套?

是他?還是她。

是她罷?是她沉迷,是她沉淪,是她無可救藥。

原來,一直以來只有她。

一道極細水線混雜血液,同趙向零一齊跌落,跌落,落進無盡深淵,永遠看不見盡頭。

最後的最後,是一片黑。

沒有光亮。

是啊,她趙向零,何德何能,哪裡來的亮?她又有什麼資格,能換得一個人對她這般的忍讓?

不過皇位罷了。

她不要了。什麼都不想要了。

誰要誰拿去好了,反正她,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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