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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向零橫眉:“瑞清,你是不是最近對我動手動腳的次數太多了?”

她想要抽手,聽得耳畔有人低語:“如果陛下待會想要吃自己的爪子,那臣就真放手了。”

說完,他果真鬆手,趙向零手肘往下一掉,才記起底下是燒得通紅的銅板。

還沒等她再反應過來,她的手就被人拽住:“如何?”

趙向零先是一愣,然後道:“不如何!李瑞清,你想死啊!”

李瑞清認真回答:“不想。”

說著,案上肉烤出油來,滋滋作響。李瑞清見狀,將兩塊烤至金黃的肉片夾出擱在碟上。

趙向零的眼睛都勾在肉片上:“可以吃?”

“不可以。”

“可以吃?”

“不行!”

“可以吃?”

“不!”

端着趙向零的腦袋,讓她和肉片保持有一定距離,李瑞清深深嘆氣:“陛下,您在宮裡是餓了有多久?”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天天都過寒食節。

“很久很久。”提起這個問題,趙向零細細思考才回答,“從前我剛當上這個皇帝的時候,喝了一年白粥。”

那時,娘謊稱駕崩,實則外出替她尋解除胎毒的法子,而哥哥又已在外流浪,所以繼承大統的也能是自己。

先皇駕崩,素食一年,又因她是史上第一個繼承皇位的女帝,沒有先帝的鐵血手段,只好由着那些‘忠心耿耿’的大臣擺布。

眾臣以為民祈福為由,逼着她喝了整整一年白粥,生生叫她瘦成了竹竿。

誰說皇帝就能為所欲為?只不過眾人瞧見的是明面上的光鮮亮麗,卻瞧不見底下已經腐蝕壞死,生滿蛆蟲!

“所以。”趙向零道,“朕徹底奪權後下定決心,日後有誰敢阻擋朕吃肉,朕就舉起朕的九龍寶座,砸爛他的頭!”

她握拳,笑得陰森。

“我竟不知。”李瑞清輕聲。五年前,趙向零初登寶座,他還在官場底層徘徊,自保之力尚不曾有。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趙向零得意,伸手想要去偷拿李瑞清手邊碟子里的炙肉,“來日方長,我有時間慢慢告訴你聽。”

李瑞清用竹筷拍掉她的手:“等會,不會太久。”

趙向零撅唇,後退幾步坐回團蒲上。瞧着李瑞清炒好糖色放肉進鍋滾兩圈,又將蒸籠用菜葉鋪好。

“那是什麼?拿走!”趙向零皺眉,“朕不要看見綠色的東西,拿開!”

李瑞清沒搭理她,將肉片擺上去蓋好蒸籠轉頭坐在她身旁:“為什麼討厭綠色?”

他同趙向零真正相處的時間其實並不長,尤其是在他入仕後,對趙向零日常生活的了解基本為零。

“為什麼?”趙向零撇頭,“因為我爹喜歡綠豆糕。”

當初他和娘合起伙設局的時候,將她和哥哥安排下去,塞給她的就是一塊綠豆糕。所以每次趙向零吃的甜點必上綠豆糕,再每次只剩那一碟不動。

李瑞清沉默。動亂之時他才十歲出頭,當時僅僅覺得皇權爭奪太多殘酷,如今回想又多了些不曾有過的感慨。

“等哪天你也做出什麼叫我生氣的事情,我會像現在討厭綠色一樣討厭白色,順帶擺一盤梨花酥祭奠你!”趙向零伸手,做個掐碎脖子的動作。

李瑞清覺得自己的脖子有些痛。他極合時機的轉移了話題:“陛下,你要送給陳四姑娘的東西”

“這裡。”從懷中掏出個粉盒,趙向零遞給李瑞清,“我已經把粉倒掉了,這個是你要給我的。”

又拎出另一個:“這個是打算給她的。”

兩隻粉盒都被倒空,一隻上頭繪着鳳蝶,尾端紅寶石粼粼有光,另一隻上頭是孔雀,尾巴嵌着碧藍色寶石,如水波一般澄澈。

“這個,給你。”李瑞清指着鳳蝶圖案輕聲道。

黑色和紅色,是世上最完美的色彩搭配。

“我也這樣想。”趙向零笑,“子涵喜歡素色,而且這盒子同我上次給她的衣服很搭。

李瑞清倒不管什麼搭不搭,他打開盒子,瞧見裡頭已經被倒空的粉匣,知道趙向零在暗示自己幫她做胭脂。

“替你做可以,陳四姑娘不行。”李瑞清道,沒得商量的語氣。

“知道知道。”趙向零撐頭,“左相大人手指金貴,她的我當然自己動手,絕不勞煩大人一點點,我就照着做好不好?”

李瑞清剛想點頭,聞到空氣中的氣味,臉色一變:“不好。”

他起身揭開,將在籠上蒸的肉取了下來。

瞧他忙碌,趙向零低笑喃喃道:“還說,這不是狗鼻子是什麼?”

三汪這個名字,取得真是好啊!

李瑞清不知道她的想法,如果知道的話,大概會將手上正在片的梅子肉丟去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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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棲鳳宮燈火通明。

趙向零身着白色絲綢中衣,坐在桌前望着桌上燒得洶洶的火盆發獃。

沒有人來打擾她,棲鳳宮向來冷清,服侍在外頭的青雲又是個不愛說話的悶葫蘆,所以寢殿里一點聲音也不曾有。

從旁邊的匣子中取出一封信。正是當初那封控告左相叛變的信。

趙向零讀了又讀,忽然輕笑兩聲,將那信紙投入火盆中。

火舌舔起,火焰大旺。

趙向零喃喃:“早知道就不為這種破事糟心這樣久了。”

當初就應該一把火燒個乾淨。

李瑞清怎麼可能會背叛自己?自己分明該想清楚這一點。他並不是個貪圖權勢的人,從到大都是如此。

之所以會忽然參加科舉,不過是因為趙向晚的出走,不過是因為要當皇帝的是自己罷了。

要說世上最危險的地方,莫過於皇宮,若說世上最危險的人,莫過於皇帝。

他從始至終,不過是想保護自己。可惜自己不識好心,不領他的情。

夏日本就炎熱,火盆炙熱,燒得趙向零額間汗珠滴落,落在烏木色的桌子上被火光襯印得盈盈發光。

這封信,只要她命人在金鑾殿上念出來,李瑞清必死。之所以沒有,是因為不信他真的會這樣做。

如今看來,倒也不是所有人都希望自己過得不好。

趙向零笑,熄了火盆拍拍手卧回床上軟墊中。

墊子里填充着柔軟鵝絨,稍稍翻動便能陷下半個人去,趙向零翻來覆去有些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