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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從未有過滅他之心,不為自己的心,也得為南國百姓考慮。

可現如今,既然做下決定要同他在一起,有些事還是得說清楚,講明白。

她趙向零,絕不會做被人控制的傀儡皇帝,也絕不會將自己手中的權利拱手於人。

“嗯。”那人的回答一如既往的淡,淡得像夏日清晨的薄霧,無法觸碰,短暫而清朗。

趙向零知道,他,本就不喜這些,他,其實從來都沒有變過。

可她是皇帝,是需要擱在天平上,事事權衡的皇帝。不容差錯,不容偏私,不容情。

所以她得說清,也得說明白。與其說她是在告訴李瑞清不許對皇位有貪念,不如說她是在用這種方式告訴他,一旦遇上衝突,她不會選擇他,只因她身上負着的,是江山社稷,是無邊責任。

垂眸,是誰的懷抱溫暖,是誰的手輕輕撫上自己的背?趙向零偏頭蹭在他胸口,忽然眼角有幾點濕意。

“瑞清。小時候,我娘問我,城與美人,選孰方對。”

李瑞清靜靜聽着,低頭將她眼角淚珠用指腹輕輕擦去。

“記得當時我笑,只有蠢人才會將自己落得如此境地。我會變強大,叫人無法傷我至親之人。”

“後來我明白,這是錯的,我當毫不猶豫選城。因為要美人不要江山的,唯有話本上才有好結局,其他的,終究逃不出一個雙死。”

“可現在,我忽然害怕,瑞清,你現在退出,還來得及。”趙向零仰頭,等着他的回答。

她是皇帝,天生如此,但他無需陪着自己淪陷在這些陰謀詭計之中。他生來就是活在陽光下的人,何苦又要同自己一起不見天日?

頭仰着有些酸,趙向零仍舊等他說話。她想親耳聽他說一句無礙,想聽他說一句無妨。

但他沒有說。許久都沒有說話。

趙向零打算放棄了。也是,他身為左相要面對的壓力更大,所有不能壓在自己身上的言論都會加之在他左右,她又憑什麼要他毫無怨言?

剛要翻身,李瑞清卻將她的肩扳過噙住她的呼吸,兩唇相抵,道:“陛下,往者不諫,來者可追。”

過去的路已經過去,以後的路,我會陪你一起走下去。哪怕前方荊棘萬千,哪怕血雨腥風,也絕不退縮。

抓起趙向零的手,十指相扣,輕輕印在自己胸口,感覺到裡頭生命之源跳的穩健,李瑞清低聲:“陛下,我等你已經很久了。”

等你轉頭,看見我一直在你身後,已經很久,很久了。

“瑞清,朕有件事想問你。”趙向零正色道。

李瑞清問:“何事。”

“你願意當皇后么?”趙向零突然的一句話,將所有的氛圍擊碎的乾乾淨淨。

至此,李瑞清開始了他覺得人生中最為灰暗的一段。

趙向零在床上養了十幾天,李瑞清不知,這是他最後的安寧。

他的噩夢,就此開始……

清晨習劍,劍光之中映出一張笑臉:“瑞清,你當我皇后么?”

劍斷,光影殘。

窗口文竹又生黃葉,李瑞清執剪修去,如黑色緞子般光滑的頭髮慢慢從窗頂順下,接着就是趙向零的笑臉:“瑞清,你當我皇后么?”

文竹哭泣,望斷一地綠枝。

她倒掛在房樑上,偷了李瑞清的剪子晃來晃去。

午間行文,李瑞清磨墨沾筆,無意間卻發現有一團東西趴在桌上,比他的墨水更黑。

悠悠長長嘆一口氣,那團墨汁抬起頭來,兩排牙齒整齊雪亮:“瑞清,你當我皇后么?”

墨汁傾翻,染黑一桌宣紙,淌在白色絨毯之上黑得出奇。

除衣沐浴,李瑞清上上下下將室看了遍,確定無人後方鬆了口氣,剛想下水,聽得身後有聲。

趙向零捋直他的腰帶,歪頭淺笑問他:“瑞清,你當我皇后么?”

水花四起,李瑞清和他謹慎之下沒有除去的裡衣一同跌進室浴池中。

半夜三更,接完一日情報,摘冠準備睡下的李瑞清毫不意外地在床上瞧見了笑得奸詐的趙向零。

她側卧撐頭,勾手淺笑,剛想開口:“瑞清,你”

前者以指尖捺住她領口,頗有下滑的趨勢,幽幽深深地笑道:“皇后?我們來較量較量,再來討論這個問題。”

蒙頭將被子蓋在趙向零身上,翻身上床,滑入被中,接着支吾嗔怒聲不絕,肢體交接聲不斷,一人忽然跳下床榻,奔奔而逃。

趙向零衣冠不整,髮絲盡亂,雙眸汪泉,兩頰緋紅,唇上有隱隱水光,似乎還有些薄腫。她攏起外套,徑直逃回棲鳳宮了。

一路跌跌撞撞,不敢回頭,唯恐李瑞清追出來。

瞧着她的背影,李瑞清抿唇低笑,枕手躺下。同我斗,哼,天真!幼稚!自投羅網!

光明正大的左相大人,忽然覺得對待無恥之極的皇帝陛下,只能用更無恥的方式。要是對她太講理了,大抵只有被壓在身下的份。

呸,誰壓誰!

翻個身,左相大人忍不住說了句有史以來最為粗魯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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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病幾日,趙向零就有幾日不上朝。

雖說其中有一日休沐,但也創了她有史以來缺席的最高記錄。掐指一算,近兩月間她大抵就缺了十六七日。

平日就算了,偏偏在右相跪行京城的那幾日罷朝,如此一來,流言愈發響亮,再無阻擋可能。

人言可畏,所以趙向零將門一關,纏着李瑞清給她燒兔子。

李瑞清站正,戴好皮手套。

“人皮手套一副,戴上掏心無血。”趙向零坐在一旁蒲團上,旁邊青瓷替她剝好葡萄擱在冰碗里。

兔肉已經切成整齊小塊,淋上黃酒,擦上醬油。

“清晨荷間水幾滴,沼澤泥巴地擰出汁澆上備用。”趙向零低頭咬着葡萄,“家裡沒有沼澤的用化屍水也可以代替。”

青瓷沒有李瑞清那般強大的心臟,差點將剝的葡萄跌到地上去。

取老薑一枚,切成絲。

“跪地的王叄不要扔,油鍋里滾一滾別有一番風味。”趙向零笑,似乎在暗喻什麼。

王叄?拿着手裡的姜,李瑞清覺得似乎還真的有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