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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向零舉着酒盞,明顯有些神志不清。

她沖孫無念微微一笑,舉起手中茶盞,高聲道:“你來了,同朕一起喝一杯?”

“我看你是喝糊塗了腦子!”孫無念大惱,拂去她的酒壺,打橫抱着她進了殿。

將趙向零擱在躺椅之上,孫無念退後兩步,破口大罵:“趙向零,你看看你自己現在究竟是個什麼樣子?你照照鏡子,看看你還是人樣么?”

趙向零哧哧笑道:“我怎麼就沒有人樣了?來人,給朕搬一面鏡子來。”

她嬉笑怒罵,幾乎已經看不見半點哀傷,但孫無念知道,她滿心的不悅。

他大抵明白,為何青瓷會以‘很不好’來說明她現在的狀態。

“趙向零!”孫無念見真有宮女要去搬鏡子,忍不住再度發怒。

“孫無念。”趙向零慢慢坐起身,指着自己的臉,“你看清楚你面前的人是誰,這世上有人的名諱,你不該喚,也不能喚。”

“好,好。”孫無念不住點頭,“我也不能喚是吧?行,我不叫,微臣是不是該再給你行個禮?南國陛下?”

趙向零悶不做聲,想要去摸自己的酒壺,摸了半晌,才想起來自己的酒方才已經被孫無念給丟掉了。

將手往躺椅外一搭,趙向零閉目,不想再說話。

“我讓青瓷去請大夫,聽四姑娘說,你的身子不大爽利。”孫無念道,在趙向零身旁坐下。

趙向零也不管他,只淡淡回答道:“不看。”

她沒有病,不要看御醫。

就算有病,也不要看。

“已經去叫御醫來了,這件事由不得你。”孫無念道,“如果你不看,我明兒立刻讓群臣進諫,讓你看御醫。”

“到時候滿朝文武都知道你身子不適,所有人都喊着讓你看大夫,你看可好?”

孫無念知道,趙向零最怕的就是這點。

果然,此話一出,趙向零便又不說話了。

青瓷帶着太醫很快折過來,趙向零雖萬般不情願,但還是一眼將手擱在了迎枕之上。

太醫鋪上絲帕,探了半晌的脈象,又躬身問道:“陛下,您的脈象不清,能否允老臣細細一觀?”

這是想要去了絲帕,直接切脈的意思。

趙向零點頭,算是應允。

反正就算有什麼毛病,也沒有人管得着她,橫豎她不吃藥,孫無念總不能天天盯着她。

趙向零正打算閉眼,卻不料太醫忽然跪了下來。他顫聲道:“陛下,是喜脈,喜脈!”

趙向零掀起眼皮,淡淡道:“什麼?”

太醫道:“陛下,您已有身孕三月,只是......”

“不要。”趙向零不等太醫將話說完,就直接將話說死。

孫無念剛鬆一口氣,又重新提了起來:“你說什麼?”

“我不要這個孩子。”趙向零道。

她為什麼要留着這樣一個孩子在世上?他同自己一樣,都是不被歡迎的,所以,還是不來為好。

“行。好。”孫無念見如此都不能激起趙向零的一點點留戀,怒極,“那你就不要這個孩子,讓他去給你煎藥,現在立刻就去。”

太醫站起身,應道:“陛下身子不穩,這孩子還是莫要留為好。”

趙向零默默看他一眼,冷笑:“那還愣着做什麼?”

太醫為難:“只是已有三月,若強行以藥物......臣怕陛下龍體......”

“去。”趙向零睨他一眼,示意他退下。

青瓷見狀,鬆了口氣。

“是,你當然可以不要,反正他人已經死了,要不要存一點念想都是你說了算。”

孫無念冷笑:“畢竟誰知道,陛下您還能不能有王瑞清,錢瑞清,周瑞清呢!”

此言實在難聽了些,眾宮女低頭,不敢多言。

趙向零微微側過身子,只當做沒有聽見。

她乏得很,不想同孫無念吵架。

“總而言之,李瑞清這個人也就是在世上走了個過場,究竟如何,同你趙向零又有什麼關係?”

素來不多話的孫無念像是吃了huǒyào:“恕臣多言,臣告退。”

見趙向零不為所動,孫無念拱手,轉身徑直走了出去。

趙向零也不留,仍舊躺在椅子上,閉目似是在養神。

等到孫無念走後,她才慢慢睜開眼睛。

手搭在自己腹上,趙向零問自己,是真的不想要這個孩子么?

恐怕這個孩子,也在李瑞清的算計之中。他是故意留下他,想要保自己平安。

養大一個孩子,至少需要數十年的功夫,而十年時間,足夠將一切都抹平。

趙向零笑。李瑞清真是好打算,她以前怎麼就沒有發現,他竟這樣工於算計?

這樣一個算計得到的孩子,又算是什麼?他又當自己是什麼?

太醫的動作很快,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一碗避子湯就端在了趙向零跟前。

“陛下。”太醫的手微微有些顫抖,“還請陛下三思。”

原本趙向零的身子就不易孕,若如今真的再落一個,恐怕這一世都莫要想再當一個母親。

端起碗,趙向零看着裡頭茶色的葯湯,有些猶豫。

太醫見她眼中豫色,忙道:“陛下,這一湯藥下去,子嗣是定保不住的,恐怕日後也難再有子。”

趙向零端着碗的手沒有動,

太醫又道:“只是這孩子的胎像實在不穩,恐怕生下來也很有可能先天不足,況且陛下您的身子實在不適合有子,若強行將他產下,恐怕對您的身子也會有不小傷害。”

趙向零忽然放下了手中的碗:“強行生下來,朕會死么?”

太醫瞧着她面色,唯喏道:“這......這不好說......畢竟這種東西還得看天命,陛下萬福,必不會有礙。”

趙向零笑:“這樣說來,很有可能會死?”

太醫汗如雨下。他不知趙向零為什麼這樣問,但他清楚自己應該怎麼回答:“陛下要真心想要保住這個孩子,臣一定竭盡全力,保陛下母子平安。”

看來,是很有可能會死的罷?

趙向零瞧着太醫愈發緊張,不想再嚇唬他:“你退下罷。”

這個孩子,她留下了。

或許她還能有個正常的理由,可以撒手不管這南國的天下,也能有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提前交代好所有的事情。

這樣想來,或許有個孩子,是個很不錯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