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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向零!”林梓聽得趙向零這樣說,終於忍不住吼出聲,“你這又是做什麼?”

趙向零回眸,冷笑:“我只是不想有些人,總是將自己的想法強加在別人頭上。”

她看了趙玉恆一眼,眼圈稍紅,踏步又要出門。

李瑞清橫手,將她攔下:“向零。”

“你也擋着我做什麼?”趙向零眼圈再度紅了紅,卻沒有推開他。

李瑞清低聲:“我怕你走了以後,又該後悔。”

趙向零轉頭,瞧見趙玉恆在往這邊看,想來李瑞清說的話,他全都能聽見。遂大聲道:“我後悔什麼,我才不會後悔。”

說完,她狠狠一跺腳,要往外頭去。

李瑞清剛想要攔,趙玉恆在背後道:“別攔她,讓她走。”

聽見這一聲,趙向零心中涼了半截。

她知道她爹的脾氣,素來說一不二,這要她走的意思,就是叫她永遠也別回來。

趙向零當然不想走,只是在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她拚命給李瑞清使眼色,示意他想個法子。

李瑞清當然不會坐視不理,輕咳兩聲,轉頭對趙玉恆道:“看在向零站在太陽下等了你們近兩個時辰,大家各退一步,好好說話。”

趙向零踩了李瑞清一腳。什麼叫各退一步?她才不要退一步。應該是她爹退,一個人退兩步!

趙玉恆冷哼一聲,顯然對這個提議也不滿。

林梓站在他身旁,將懷中寶劍往桌上一拍:“你們兩個,一個二個的是想要做什麼?是我老了,提不動劍了,還是你們覺得可以打過我了?”

趙向零默默扯了個凳子坐下,安靜了下來。趙玉恆收回自己的目光,看着桌上擺着的茶盞默默發獃。

“不打不老實。”林梓拖着凳子坐下,笑吟吟看着李瑞清,“你站着做什麼?坐啊?”

李瑞清被她一眼掃得有些緊張,訕訕坐在趙向零旁邊,同樣沉默。

不是林梓太可怕,而是她手腕上翻轉的那些刀片實在唬人。

單憑武力值,在座各位加起來,恐怕也挨不到林梓的一根手指。

所以面對林梓的威脅,大家不約而同的選擇了閉嘴。

林梓掃過趙向零,玩着手裡頭的飛刀,抬手拂過她的頭髮:“向零,你同爹爹說話實在過分了些。”

趙向零瞧着自己的頭髮,又看了眼林梓手上的刀,很沒有骨氣道:“對不起,爹。”

她毫不懷疑,要是自己說慢了一點,頭髮就要被林梓削下來。

林梓滿意,看向趙玉恆。後者很有眼色,不等林梓威脅他,就自己回答道:“無礙,我也有不對的地方。”

瞧見這‘父慈女愛’的模樣,林梓扶案起身,覺得很是滿意:“行了,就這樣,向零你先回去,我和你爹明日再進宮。”

他們還有不少事情要處理,進宮只能往後推一推。

趙向零也沒有阻止。她站起身,對李瑞清道:“走罷。”

趙玉恆也同時起身,望着李瑞清,用鼻子哼了一聲,抓着林梓衣袖,果斷離開了此處。

他似乎很少對一樣東西產生留戀的情緒。從前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

趙玉恆甚至比趙向零走得更果決。於是李瑞清知道,趙向零的性子究竟像誰。

他沒有忘記,剛進京的時候,趙玉恆的書信中寫了什麼,他也沒有忘記,當初趙玉恆告訴自己要在久居閣見趙向零的時候,是種什麼樣的神態。

果然,見到了人就翻臉,這很趙家,這很向零。

跟在趙向零身後,李瑞清愈發感慨,覺得這對父女簡直彆扭到極致。分明都很想見對方,可偏偏什麼都不說,也什麼都不表現出來。

一見面就開始發火,一離開就瞬間平靜。

要不是他是中間人,絕不會以為這是父女,而會以為他們是仇人。

李瑞清回過神來,瞧見前頭趙向零已經停下了。

她垂頭,站在原地沒有動。

李瑞清心中一慌,上前一瞧,看見趙向零低着頭,淚流滿面。

她低聲,喃喃道:“瑞清,他們真的都還活着。”

無數心酸,只從‘活着’二字而來。

天知道,五年前自己被拋下的時候,有多害怕。

哥哥流浪在外生死未卜,而爹娘又忽然不見。

能有怎樣的大事,叫他們不告而別,留下一個空蕩蕩的皇位,叫她獨居。

那些日子,每當看見金燦燦的龍椅,趙向零都有一種想要哭的衝動。

那年,她才十五歲。

沒有親信,只有太子之位,沒有李瑞清,只有左相右相的責難。

所有人都說,是她惡毒,殺害了自己的母皇,登上寶座。

就像從前,所有人都說,是她狠厲,殺害了自己的兄長,登上太子之位。

可她做過么?

沒有。

她從來都沒有做過,卻莫名其妙的要背這樣的罵名。

她背了,她挨過來了。五年,一千八百多個日日夜夜,她徹夜難眠,她身負南國興衰重擔,她成功了,活了下來。

但趙向零還是不明白,自己究竟有什麼罪過。

她究竟做錯了什麼,才會讓所有人都無聲無息的離開她。

所以她放縱,她昏庸,她想做什麼都做什麼。在眾大臣的眼中,南國沒有被趙向零敗壞,僅僅是因為她的運氣好。

僅僅是因為南國有明相,李瑞清。

趙向零哭着哭着,就笑了。

這一切,又是為了什麼呢?

她究竟是為了什麼,要這樣大的脾氣,將他們趕走?哪怕自己真的很想多看他們兩眼。

趙向零垂眸,由着李瑞清替他擦乾眼淚。

“向零。”李瑞清傾身,溫柔道,“如果不想讓人瞧見你哭,那就只哭給我看。我從不介意。”

趙向零哽咽,撲進李瑞清懷中。

這世上,沒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

其實說來說去,她也僅僅只是希望不要讓爹娘看見自己難受罷了。

她寧可讓他們覺得自己還是那個驕縱的趙向零,也不希望他們看見自己落淚。

說到底,誰又虧欠誰呢?

已經說不清楚,那又為何要說明?

反正......已經算不清了。

李瑞清柔和神色,輕輕將手搭在趙向零肩膀上:“哭吧,如果這樣你心裡好受些。”

有些時候,哭出來總比悶在心裡好過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