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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蘇的眼睛亮了起來,他點了點頭,道:“聽聞這裡的酒和小老闆的名氣都很大,所以特意來嘗一嘗。 看最新最全小說”

看着扶蘇乾淨溫和的眉眼,丁寧的身體里卻似乎同時充滿無數副畫面,這些畫面就像無數沙石一樣將他的身體變得冷硬,同時也讓他的呼吸困難,都是那種記憶最為深刻的土腥味。

“他真正要的便是長生,便是永遠統御着這個大秦王朝,或者說整個天下。所以任何人都是他的工具,你和鄭袖都不會例外。我要收回他欠很多人的債,同樣我也希望將來能夠改變許多人的命運,包括你的命運。作為我欠你的,我會儘可能讓你在將來有自己選擇的能力。”

丁寧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將腦海里那些畫面如潮水般退去。

“怎麼?”

丁寧一瞬間的沉默,卻是讓扶蘇有些略微的緊張起來,生怕自己的言語已有失當。

“你見過我?”丁寧看着他,問道。

扶蘇驟然有些慌亂,下意識的擺手道:“沒有。”

然而他實在是不擅長說謊,或者說沒有說過謊,在擺手的同時,他的臉上已經浮現了兩塊紅雲。

“我好像沒有見過你。”丁寧平靜的看着他,說道:“但是我覺得熟悉,所以我想,這便是所謂的一見如故。”

丁寧的一見如故里包含着無數重的意思,然而扶蘇的慌亂卻是徹底的消失了,他感到欣喜。

他忍不住笑了起來,道:“我也是覺得一見如故。”

“既然如此,今日這酒,我請你。”丁寧將一壺酒放到扶蘇身前的桌上,看着他說道。

扶蘇的眼睛更亮,他有些倉促的拿了酒杯,倒了一杯酒,祝酒般舉杯行禮,然後一飲而盡。

酒液入口酸澀,他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這酒…”然而他卻是又忍不住笑了起來,“這酒真是獨特。”

“祝相逢。”

丁寧倒了一杯酒,也和長陵尋常人交友時一樣,舉杯祝酒,但一口飲盡之時,卻同時在心中說道:“祝我們的命運。”

扶蘇的酒量並不算好,這種時候自然也不至於要用真元逼盡體內的酒意,不多時便已醉眼朦朧。

他身份至為尊貴,心中自有約束,雖然心中高興,但也剋制不再飲。

長孫淺雪端了一壺熱茶從內院走出。

她看着扶蘇乾淨的眉眼,越看越像鄭袖,沒來由的便有些憎惡。

先從哪裡開始呢?

她的腦海中出現了那人的面目,竟如昨日相見般清晰。

一縷極細微的元氣從她的指尖沁出,伴隨着熱茶的蒸汽輕撫在扶蘇的面目。

“不能喝還喝這麼多,也不怕酒後胡言亂語。”

在梧桐落外的馬車裡等待着的孟七海終於聽到了扶蘇回來的腳步聲,他看到掀開車簾的扶蘇的面容,忍不住抱怨了一句,沒有看出任何的異常。

……

在孟七海抱怨着扶蘇之時,大秦皇宮深處那生長着數株已然結出蓮蓬的靈蓮的書房裡,皇后的五指指尖上不斷纏繞着數根純凈的光線。

渭河上的那一戰中,長陵城中所有七境之上的修行者都可以感覺到她的出手,都可以感覺到趙四的那一道本命劍毀在她的手中。

從她書房裡投射出的細而不斷的真元和天地元氣,帶着極為堅定之意,刺入無盡高空,達到他們所不能感知的地方,引動星火化為強大的力量。

所有長陵的修行者再度肯定,這麼多年下來,昔日在戰場上經常一劍斬殺敵朝主將的“彗火之劍”鄭袖比以往更強。

她此時依舊在將體內的天地元氣渡入無盡高空,渡入天地元氣層已經完全消失的寂冷空間,控制着幾道彗塵和星辰真火凝聚而成的獨特冰冷火焰。

只是此時,整個長陵的修行者,包括皇宮裡那名在鹿山會盟之前解決了一些隱患,在利用盟會前的最後時間閉關修行的帝王,卻沒有一個人能夠感知到她的動作。

因為巴山劍場已滅。

因為即便是在當年的巴山劍場,也只有她一個人領悟和修鍊了這門修行之法

她就像一顆小星辰在不為人知的散發著星光,穿梭無盡的空間。

在她這些星光控制的數條蒼白火焰里,包裹着一柄焦黑如銹鐵的小劍。

這柄小劍自然是趙四的本命劍。

這柄小劍在被她擊潰,和趙四斷絕所有聯繫之後,按理應該墜落不知何處,但此時她卻不知何意,那些蒼白火焰里的絲絲力量,卻似乎在養着這柄已經“死去”的劍。

有人經過她書房外兵俑林立的石道,朝着她的書房行來。

她完美無瑕的面容不改,手上纏繞着的光線緩緩化成數十點熒光消失。

一名她家中的黃袍修行者出現在她書房的門口,將一封密箋交與書房門口的宮女。

打開宮女手中遞來的密箋,她的面容上露出些滿意的神色,“能令趙妖妃改變主意,倒是的確有些才能。安排他去大燕吧,應該會有他大展拳腳的空間。”

黃袍修行者始終不敢抬頭,一直微微躬身,聽到她這些話語,這名黃袍修行者恭謹的稱了聲是,接着問道:“家中想知道您對於方綉幕的意見。”

“不堪為用,自然殺之。”她搖了搖頭,道:“聖上自然會選擇替代的人選,讓家中不要再想着在這件事上做文章。”

皇后的面容完美無瑕,目光卻涼如此時的渭河水。

渭河的水中,一條白色的身影如水中仙子一般在浮光掠影般前行。

可以不需要浮出水面換氣,始終在水下以這樣驚人的速度前行,她自然便是白山水。

水域對於她而言始終是最安全的逃遁之地,在藉助趙一之力擺脫了連波等人的追殺之後,她重返渭河,然而她知道危機未必過去,所以始終不得鬆懈。

此時在她的眼前,終於見到界線分明的水線。

明亮的水域之後,是無比深邃的色澤,是驚人廣闊的天地。

她便知道她已經聽過渭河,到了深海海域。

在這裡,便是真正的蛟龍出海,再不可能有人殺得了她。

她的心中略微一松,臉上異樣的紅暈全部消失,一口逆血從口中噴涌而出。

胸腹之中被錫鐵充斥的煩悶之意終於略減,然而她的面容卻又驟然大變,一股冷意讓她的渾身都不自覺的顫抖起來。

那顆令她壓制住傷勢的丹藥藥力太過猛烈,她此次強提真元的時間又太長,此時整個氣海都有些不穩,能夠流轉的真元和五臟之氣,竟然退回到了六境的水準。

她的身影繼續隨着水流前行,漸漸陷入深深的陰影之中,她往日孤高傲然至極的面容上,蕩漾出一絲難言的苦意。

白山水並非是這場大局裡唯一的慘敗者。

事實上,所有大秦王朝的大逆,這些年在和大秦王朝的爭鬥里,就沒有多少勝過的時刻。

所以像她和趙四這樣的人,越來越少。

趙四靜坐在一間脂粉氣息很濃的房間里,看着推開虛掩的門走入房間的荊魔宗,她的眼神里依舊有那種刺天戮地的意味。

“看來我這次是賭對了?”

她先是自嘲般說了這一句,然後淡淡的看着荊魔宗問道:“王太虛不來,讓你來,是什麼意思?”

荊魔宗深深行禮,道:“他讓我追隨先生學劍。”

“這就是他的條件?”趙四同情般看着他,說道:“要學劍,便首先要成為趙劍爐的劍。”

荊魔宗說道:“太虛先生已然和我說過,且我本身不是秦人。”

趙四冷笑了起來,“看來我倒是的確沒有小看了他的氣魄,只是你…你憑什麼覺得你有資格成為我們趙劍爐的劍?”

荊魔宗不知道如何回答。

對於他而言,趙劍爐的確是太高,高得他無法仰望的存在。

趙四沉下了眼瞼,一道不帶任何氣息的光芒從她之間流淌出來,切向荊魔宗的右手手腕。

荊魔宗的身體一震,但卻沒有躲閃。

這道光芒切開了他手腕的血脈,鮮血緩慢而不斷的流淌出來,一滴滴的鮮血落在下方地面上,發出清晰的聲音。

趙四看着他,淡淡的說道:“你敢流盡身中血,我便讓你成為趙劍爐的劍。”

荊魔宗抬起了頭,看着她,任憑手上的鮮血流淌。

趙四始終沒有動作,似是要看着他死去。

即便荊魔宗終於支持不住,頹然跌坐在地,開始陷入昏迷,她都沒有動作。

在他的手腕中都近乎流淌不出鮮血,當他的生機都開始消失之時,趙四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伸出了手來。

她的指尖驟然沁出數十滴鮮血,然後在空氣里拉長,變成數十根極長的細針,沒入荊魔宗的體內竅位。

荊魔宗身體里的五臟感受到生的希望,接着被一種火熱的燥意刺激,更加旺盛的活動起來。

趙四冷冷一笑,自言自語道:“想不到在這裡的市井之徒里,竟然真有一個可以承載我趙劍爐劍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