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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葉不肯走,竇一鳴無計可施,只能將她領回晏家。

起初,阮思和金鈴兒她們都嚇了一跳。

紅葉倒是大大方方地行禮道:“小女子紅葉,見過晏家夫人。”

阮思自然知道她是誰。

“你看着臉色不太好,還是先去偏廳用些茶水點心吧。”

她命銀瓶兒領紅葉過去。

竇一鳴心虛地撓了撓頭道:“嫂子,大獄裡還有事呢,我、我先回去了。”

“站住。”

阮思哭笑不得,指着紅葉離去的方向,問道:“不跟我交代清楚就想走么?”

竇一鳴只得照實說了。

“江聰用她來對付我夫君,我夫君又順手將了他一軍?”

阮思笑了笑,皺眉道:“那斷腸人又是怎麼回事,他真的逃走了嗎?”

竇一鳴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

“嫂子啊,這些你還是問我們老大去吧。”

阮思不欲多問,但想起紅葉娘子的事,還是問道:“你們老大怎麼打算的?”

雖說紅葉是牽制江聰的重要人證,但也不能一直把她養在晏家吧?

再說,阮思覺得江聰不會輕易放過她。

竇一鳴先前被自家老大坑,現在又被嫂子追問,頓時頭疼不已。

他眼珠轉了轉,討好地笑道:“嫂子,要不,你看着辦?”

阮思垂着眼,沉吟不語。

總得找個足夠安全又不好找的地方來安置她吧?

竇一鳴剛要溜,又被金鈴兒一把扯住。

“你的臉怎麼了?”

先前被老鴇和那幾個女人撓的唄。

金鈴兒不由分說,將竇一鳴按到椅子上坐好,自己取來藥膏給他抹。

竇一鳴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

“鈴兒姐姐……喲喲,輕點啊……”

藥膏抹在破損的肌膚上,疼得竇一鳴齜牙咧嘴的。

金鈴兒沒好氣地說:“忍忍吧,不然你等着破相好了。”

說著,她又挑了一大塊藥膏抹上去。

一個又擔心又生氣,一個又喊疼又想笑。

阮思在旁邊看着,只覺得實在有趣。

這時候,門房的下人來通傳說,傅家派人來接阮思,請她到傅家去一趟。

阮思吩咐金鈴兒收拾間廂房出來給紅葉暫住。

岑吟在這個時候找她,估計船隊的事不容樂觀。

阮思心中一緊,連銀瓶兒也沒帶,徑直隨下人上了傅家的馬車。

到了傅家,她一下車便被早已等在角門的侍女迎了進去。

岑吟在房中等她,一見面就開口道:“你猜的果然……”

果然沒錯。

後兩個字在她舌尖打了個轉,還未說出口,雙肩便已微微顫抖起來。

阮思擔憂不已,忙問道:“那傅老闆他?”

岑吟遣退心腹婢女,只留阮思一人,深吸一口氣道:“下落不明。”

茫茫大海之中,他生還的可能如何渺茫,岑吟不是不知。

但只要沒見着屍首,她就不願相信傅東來罹難。

她的眼眶發紅,但大體還算沉穩,請阮思落座後,說道:“昨日,我派出去的人回來報信。”

“他們趕到港口時,得知傅家的船隊已走了十來日。”

“到南洋少說也要二三十日,是故我命南洋那邊時刻留意,老爺的船隊一到就立馬寫信回來。”

岑吟頓了頓,低頭啜了一口茶,把語速放得極慢極穩。

“我家下人出海去找,乘快船沿着航線找了好幾日,只打撈到幾片破碎的船板。”

阮思攥緊手心,只覺得心驚肉跳。

岑吟繼續款款說來,沉穩得好像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事。

“我命他們找附近的船主和漁民打聽過了。”

“前幾日海上遇到場罕見的風暴,那片海域的不少船隻都被巨浪打翻,沉入海底……”

阮思脫口而出道:“傅夫人!我……”

“讓我說完吧。”

岑吟疲憊地笑了笑,接著說道:“傅家的船隊就在其中。”

她的聲音終於透出一股強撐下的疲憊。

“我家老爺所乘的主船被大浪掀翻,船板也被擊碎了,他們只找到些許殘骸。”

說完後,兩人都陷入長久的沉默。

岑吟臉上的神情淡然端莊,精緻的妝容好像一層面具,掩住了她眼角眉梢的蒼老。

但她看向阮思的時候,眼中卻有絲絲悲戚。

“晏娘子,我只能跟你說了。”

傅東來一死,傅家必散,她一個人獨木難支,不知還會生出多大的變故。

現在,她已封鎖消息,瞞住傅家上下,已期提前做好準備,讓傅家平穩度過這段時期。

她在人前,依然是沉着大氣的傅家主母,依然要精明利落地打理生意和家務。

面具下那張流淚的臉,她只能讓阮思一個人看到。

阮思心中自然明白,深知任何言語都無法安慰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聆聽和陪伴。

兩人對視良久,岑吟眼中的悲戚終於轉為平靜。

她緩緩垂下眼瞼,低聲道:“二姨娘李氏果然和她表兄私通,她表兄在傅家負責部分採買。”

那個職位特殊,一旦那人生出反心,傅家生意往來的名單和賬簿泄露,後果不堪設想。

“李氏為傅家誕有兩子一女,我待他們母子向來親厚,對她表兄背地裡的小動作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她要是敢背叛傅家,動搖傅家基業……”

岑吟猛地張開眼,眼中精光畢露。

她雖沒說,但阮思見她已恢復了往日的精明強勢。

阮思道:“可有什麼我能幫你的?”

“你肯聽我說,就是最大的幫助了。”岑吟微笑道,“不過,還有一件事要交給你。”

阮思點點頭,只聽她說道:“莊子的事交由你全權負責,我的牌子給你,傅家的人和錢隨你調用。”

“這……我知道了。”

阮思接過牌子,只覺得這份信任沉甸甸的。

岑吟道:“有你為我處理莊子的事,我就能全身心投入這邊的事了。”

她來不及為丈夫的失蹤而悲傷。

傅東來這棵大樹倒了,但傅家的生意不能倒,傅家上下近百口人不能餓死。

她要接替她的丈夫,像他窮盡一生所做的那樣,為他身後的基業和家族撐起一片天。

阮思看出她的決心和堅韌,心知無法用言語安慰這樣的女人。

她能為岑吟做的,只有與這個人並肩作戰。

岑吟雙眼微微發光,直直地盯着阮思道:“我會讓你知道,你從未選錯盟友。”